好家伙。

　　江天一收脚，退回岸上。

　　怪不得脚感不对，敢情是底下有个人。

　　“伪装做的挺厉害。”

　　这么浅的溪、这么清的水。

　　自己愣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径直就踩上去了。

　　只是，这人为什么要藏在水底下？

　　设伏？

　　一脚就被自己踩出来了，也不像啊？

　　他刚想上前把对方扶起。

　　却见那女孩骨碌碌从溪水里爬起来，神色慌张地向自己道歉：

　　“咳…对不起，吓到你了吗？咳咳！”

　　江天闻言一怔。

　　这人气都没顺，起身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向他道歉？

　　他不由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灰黑布衫粘着泥沙，湿皱作一团；头发虽然牢牢箍着，但依然有几绺散开、凌乱。

　　俏脸被呛得通红，一只手掩咳，一只手局促不安地握在胸前。

　　人小小的，胆子也小小的。

　　说话不敢直视人，一说完就缩肩低眉，瑟瑟地立在溪水里。

　　微小的水珠从指尖、衣角、下巴、发梢滴落，更显可怜。

　　他心下了然，于是招了招手：

　　“你先上来吧！我没事，倒是你没受伤吧？”

　　女孩忙慌摇头，一副生怕别人关心的模样：

　　“我、我没事！”

　　说是这么说，手还是诚实地揉着肚子。

　　江天：……

　　得亏这是具小孩的身体。

　　否则，怕是真要踩出什么毛病来。

　　“先别说了，你要不先处理一下？你有带其他衣服吧？”

　　他从怀里摸出毛巾，自然地递给对方。

　　这毛巾是之前在市场里买的各类杂物套装里的东西。

　　在现实世界，非灵性物品是无法直接存入背包的。

　　只有被别人想象化，通过市场交易得来，才能放进背包当中。

　　“啊？呜……那好吧。我去换衣服……”

　　女孩先是一呆，然后略微迟疑了一下。

　　纠结两秒，还是接过了毛巾，转身往树丛里去。

　　明明不愿意，却不懂得拒绝。

　　这是个社恐啊。

　　“社恐也能成就帝位吗？”

　　目光掠过对方腰间那块刻有“钟”字的木牌，江天思忖道。

　　他原地盘腿坐下，开始冥想。

　　虚空确实会在传召结束后，筛除异常的记忆、状态、能力等收获。

　　但正常范围的历练、修炼，一般都不会被认定为异常收获。

　　不一会，钟鱼就仓促回来了。

　　收回毛巾，果然也还是干的。

　　“那个……谢谢你。”

　　见少年收功，钟鱼的眼里闪过羡慕之色，然后逐渐变成黯然。

　　大家都可以修炼，只有我……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少年忽然点破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钟鱼吧？我叫江天，江水的江，天空的天。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女孩似乎有些迟钝：

　　“啊？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我是钟鱼？

　　对方没说话，只是径直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是腰牌？

　　钟鱼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腰牌只能说明自己是钟家人吧？

　　可是……

　　似乎是受不了自己的愚钝，眼前的少年无奈地解释道：

　　“我向其他人打听过你，大家都说你平时会在这附近出没。

　　“你这幅打扮很适合在丛林里穿行，说明你经常进山。

　　“明明是钟家的女子，却经常进山，还出现在这里，答案就很明显了。”

　　这样吗？

　　钟鱼第一次意识到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换句话说，有人在关注自己。

　　不管是有意无意，她都不由更慌恐了些。

　　还有眼前这个少年，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啊，对了，交易。

　　“那个……你刚才说交易，是要卖东西给我吗？”

　　说到交易，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买卖货物了。

　　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也没有任何值得其他人惦记的东西，所以一定是对方想卖东西给自己。

　　可是，卖东西为什么不去集市，要找我呢？

　　这个人，想卖给我什么呢？

　　她有一点好奇，又本能地想拒绝。

　　却又在同一种本能的作用下，矛盾地无法拒绝。

　　最终只能纠结着、硬着头皮往下听。

　　这人看上去像个猎户。

　　这么小就开始打猎，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如果不过分的话，自己买下对方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少年闻言，歪了歪头：

　　“也可以这么说。

　　“我想卖给你一次修炼的机会。”

　　修炼的机会？

　　钟鱼眼里闪过一些黯然。

　　啊，果然是看我好忽悠……

　　这些话，她听过太多太多次了。

　　从家人、到亲戚、再到好友、外人……

　　总有人这么说。

　　有些是安慰，有些……是欺骗。

　　眼前这个少年，也是来骗自己的吗？

　　钟鱼安静地听着，却没有反驳。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也只演示一遍，所以听好、看好了。”

　　这句听过。

　　“我和你一样，都是失灵者。”

　　这句听过。

　　“你应该明白，失灵者之所以无法修炼，是因为灵性觉醒过晚导致源泉枯竭，无法承受心法运转。”

　　这句听过。

　　“但我有一部心法，让我们可以循序渐进地修炼，重新温养源泉。”

　　这句也听过。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证明给你看。”

　　这句也听过。

　　“但我可以证明另一件事——”

　　只见少年手上一转，凭空出现一柄匕首和一只白色的金属罐子。

　　钟鱼微微一呆。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像突然一下就——

　　等一下。

　　难道是须弥戒？

　　须弥戒是可以存放物品的灵器，珍贵无比。

　　就连她自己，也只在爷爷的手上见过。

　　这个少年居然也有须弥戒？

　　难道……

　　对方真的有办法能让自己修炼？

　　可是，怎么可能呢？

　　适合失灵者的心法世间罕有，父亲费了那么大的功夫都无功而返。

　　但是万一呢？

　　万一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有适合自己的心法呢？

　　她的脸上露出些神采。

　　不过，对方现在要做什么？

　　一只匕首，看上去应该是很高级的灵器。

　　一只奇怪的白色罐子，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这两样东西，好像跟心法不搭边吧？

　　能证明什么？

　　接着，让她完全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少年，竟持着匕，眼也不眨地向着另一只手挥去！

　　“啊！”

　　伴随着自己的惊呼，少年的一截左手被连腕斩去。

　　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