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做什么！”

　　钟鱼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细布、膏药。

　　因为常在山林行走，所以她的布袋里装有应急物品。

　　什么交易、心法，此时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必须得赶快帮对方止血才行！

　　然而少年却低喝一声，拦住了她。

　　“别动！看着！”

　　看？看什么？

　　钟鱼这时才突然想起——

　　对方斩手前，说要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不管证明什么，也不能把手斩了呀！

　　她急得几乎快哭了，却不敢动弹。

　　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喷血的断臂，眨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错过什么，让对方的“证明”前功尽弃。

　　同时，无尽的内疚和自责涌上心头。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选择从一开始就答应对方。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这个少年不会因此失去一只手。

　　最多、最多就是自己再被骗一次而已。

　　“都怪我。”

　　钟鱼这样想到，紧紧咬住嘴唇，面色苍白。

　　雾气在瞪大的眸子里升腾，久久不散，却也没有凝聚。

　　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落泪，因为这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根本不值得你证明什么，更不用说以这种方式……”

　　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少年忍着剧痛，举起那白色罐子往手臂断口处喷了些雾液。

　　几乎就在下个瞬间，让钟鱼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血淋淋的伤口，居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几乎就在一息之间，一只完整的手竟然就已经长出来了。

　　怎么可能？！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五秒，不，可能连三秒都没有！

　　少年还特意把手举到她面前，活动手指、手腕，表示无碍。

　　而此时，被斩下的半截断手，甚至还落在一旁滋滋冒血。

　　“这……！”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包括在远处的中年武师，此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真的假的？

　　这是什么仙药，居然有如此的疗效？！

　　这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喏。”

　　白影晃过，钟鱼慌忙接下。

　　定睛一看，是那只仙药罐子。

　　“你……”

　　她不明白少年的意思。

　　而对方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你现在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了。

　　“不客气地说，我喷的那点量买下你们整个钟家都绰绰有余。

　　“不论是你，还是钟家，都没什么值得我骗的。

　　“如果你还愿意继续交易的话就暂时收下它，权当做抵押。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还给我吧。”

　　钟鱼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少年说的没错。

　　依照刚才的表现，这仙药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偌大的钟家在眼前这个人眼里，或许压根不值一提。

　　可是。

　　为什么要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来证明这种小事？

　　不论是自己还是钟家，都不值得对方这样做啊！

　　钟鱼能想到的，江天自然也想过。

　　把喷雾卖了换钱，拿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当作抵押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前提是，虚空里的生物真的能使用治疗喷雾。

　　是的，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就是因为其他人用不了这玩意。

　　准确的说，虚空生物是无法自主使用、甚至接触绝大多数道具的。

　　否则早在武者刚进虚空的时候，满地图的道具就被虚空生物捡完了。

　　如果自己把这喷雾拿去卖，对方在演示、检验时就会发现异常。

　　所以他才用如此过激的手段，来获取对方的信任。

　　只是这女孩的表现，让他有些奇怪。

　　情绪波动未免也太大了。

　　“……你就不怕我食言吗？”

　　不怕，因为我有读档。

　　当然，说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我既然敢轻易给你，就有自信能拿回来。”

　　钟鱼听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好不是因为相信她。

　　被人信任，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尤其是被眼前这个少年信任，会让她产生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也正因如此，钟鱼攥着手里的仙药，思考了很久。

　　终于，她站起身。

　　像做出重大决定似的，郑重地把治疗喷雾重新塞回少年怀里。

　　“我答应和你交易，不过这个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怕自己弄丢了。”

　　她本来想说“我相信你”。

　　但本能地，她认为自己的信任毫无价值，或许也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

　　所以临时找了借口。

　　少年缓缓点头：“也行。不过关于交易，我还没提报酬来着。”

　　钟鱼脸上一窘。

　　还真是。

　　对方只说有一部能帮自己成为武者的心法，但还没说作为交易的报酬是什么。

　　她忽然开始紧张。

　　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完全信任了少年。

　　也相信眼前的人有能帮她修炼的心法。

　　可如果自己付不起报酬怎么办？

　　难道，就要错过这次机会？

　　她眼里不由得露出些挣扎、患得患失之色。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少年却这样说：

　　“我要的报酬很简单，就是倘若以后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为此给予回应。”

　　女孩不知道，这只是对方胡扯出来，用以掩饰真正目的的幌子。

　　闻言，钟鱼微微一呆。

　　“只是这样吗？”

　　少年随口说道：

　　“现在的你给不了我什么，所以报酬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最终，她还是背上了名为“信任”的负担。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了连她自己都不曾感知到的雀跃。

　　“既然如此，那我就是你师父了。”

　　“师父？”

　　少年的表情很自然：

　　“教授心法，助你踏上武道，可不就是师父。”

　　“那……好吧。”

　　“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

　　扭捏了半响，钟鱼小声地叫了一声。

　　少年应了一声，转而随口问道：

　　“你在这里还有事吗？”

　　“啊？我没事的。”

　　“那一起回吧，顺便帮师父解决一下食宿问题。”

　　女孩小碎步地跟着少年后面，像个小跟班。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道：

　　“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刚才您过溪的时候，发现我了吗？”

　　“没有，怎么了？”

　　“啊！没事！”

　　钟鱼慌乱地别开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正午的太阳，返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