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布鲁斯坐在枕头边叫了一声。

　　李绾幼伸出手把它捞了进去，一边无奈地咕哝：“小东西，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粘人。”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轻缓，下巴抵在布鲁斯的身体上轻蹭了一下。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置身在一片温暖的水域中，一睁眼竟发现身处桃水河中，南少瞳抱着她，正低着头往她嘴里渡着空气。

　　他额前的黑发在水里浮动着，眼睫搭在眼睑下，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线暗影，挺拔的鼻梁轻触在自己脸上，白皙无暇的脸颊上似乎漫着两团浅浅的红晕，他像是在给自己渡空气，又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吻着自己。

　　李绾幼的心跳倏地快了起来，布鲁斯睁开眼睛望向她。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眼的一瞬间，布鲁斯湛蓝的瞳孔印入眼帘。李绾幼愣了一下，赶忙伸手推开被子呼吸外面的冷空气，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心跳声也渐渐平稳下来。

　　“我怎么会梦见这个…人家好心帮我解印魂，我却胡思乱想…”她满脸燥意地嘀咕着，一边下床换衣服。

　　正欲脱睡衣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倏地回头一看，布鲁斯及时地移开目光，小尾巴轻轻一甩。

　　李绾幼走过去掀起被子把布鲁斯盖在了里面，这才快速地换了衣服。

　　等布鲁斯从被子里爬出来时她已经走出房间了，布鲁斯瞪着眼睛，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气呼呼地跳下床走出去。

　　风与正在做早餐，裴恩坐在吧台上看着风与。

　　李绾幼冲了一杯咖啡走到吧台边上，对风与说道：“风与，猫咪是不是也有男女意识呢？”

　　风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道：“猫咪看同类的时候才有吧。”

　　“也是。”李绾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走出房间的布鲁斯笑了一下，布鲁斯别过头不理她，跳到了沙发上。

　　“生气啦？”李绾幼跟过去，放下咖啡把布鲁斯抱进了怀里，她坐进沙发里，一边抚摸着它，一边想道：“不知道南少瞳去哪里了。”

　　她回头看向风与，张了张嘴，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风与吃完早餐后就带着裴恩出门了，李绾幼看向门口，想道：“他们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如果有一天，他们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要离开了，到那时，我该去哪里…”

　　她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布鲁斯，眼瞳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布鲁斯抬起爪子正要触碰她，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闰辰子，李恩许没事吧？”

　　“她今天没来学校，你别担心，我放学去医院看看。”

　　“我没有担心。”李绾幼的语气低了低，“她在哪个医院？”

　　“人民医院。”

　　李绾幼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半晌，放下布鲁斯起身往门外走。

　　“喵。”布鲁斯叫了一声。

　　李绾幼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它，返回来把它抱了起来，“一起去吗？”她轻笑了一下，把布鲁斯放进了外套里。

　　计程车在人民医院停下，李绾幼走下车，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唐文杰发过来的信息：“你妹妹的检查没问题，可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是惊吓过度，住在我们科里，李医师也方便照顾。”

　　唐文杰：“38号病房。”

　　电梯门打开，李绾幼走进了骨科。

　　走廊上传来一个女人细细的哭声，越靠近38号病房，哭声越明显。

　　李绾幼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向里面。

　　吴韵夕伏在病床上，肩膀不停地颤动着，下半身几乎瘫软地跪倒在地上，身后的一张凳子则翻倒在地。

　　她的目光从吴韵夕身上移开，李恩许脸上带着氧气面罩，毫无生气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李绾幼的眉头触动了一下，手指微微一动。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幼幼？”

　　她惊得颤抖了一下，猛回头，目光怔怔地看向李博勇。

　　李博勇的头发又白了一片，黑发只剩下寥寥几根，看得她触目惊心。

　　“幼幼，你也知道了？恩许昨天晚上在学校晕倒了，没受伤，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清醒过来，我想，过几天就会好了，没事的，没事的。”他推开门，挤出笑容说道：“快进来吧，幼幼。”

　　李绾幼脚步僵硬地走了进去。

　　李博勇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上，那张桌子上还有几份已经冷掉了的外卖，都是纹丝未动。

　　“韵夕，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守着。”李博勇伸手去扶她，吴韵夕猛地打开李博勇的手，又往前一扑推开他，嘶喊道：“你吃得下去吗？！你吃得下去吗？！你是不是吃得下去啊？！你吃啊！你吃啊！你全部吃了！我女儿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我是吃不下！！！”

　　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布满猩红的血丝，头发乱糟糟地散落下来，浓密的黑发中竟也透出了银丝。

　　李博勇的双手垂在身侧，一张脸无力地别到一侧，沉默了几秒后他说道：“你不吃，身体怎么扛得住？我不吃，不工作了？等恩许醒过来，我们两口子双双逝世，剩下她和幼幼留在世上相依为命？”

　　“我呸！”吴韵夕爬起来，伸手指着李博勇，“这才多久？一天不到，就要把你饿死了？我倒要看看，我今天不吃，明天不吃，能不能把我饿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女儿生死未卜啊，你就有胃口吃东西！你吃！你吃！你吃吧！”她忽然转过身把桌上的外卖一份一份地砸到李博勇身上。

　　那些冷的热的饭菜混着汤水把李博勇身上的白大褂染得一片狼藉，菜叶子和饭粒挂在他的衣服扣子上、口袋上，汤水沿着白大褂往下低淌着，外卖盒子和饭菜在他的脚上堆得像一座小山丘一般。

　　门外有经过的护士目瞪口呆地往里看着，接着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路过”。王艳从走廊上走了过来，轻喊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在这看什么？活都干完了？”

　　“护士长来了。”

　　“护士长来了。”

　　几个小护士交头接耳互相提醒，然后纷纷低着头走开了。

　　王艳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惊得睁大了眼睛，然后转身往值班室走去。

　　李博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睛缓缓闭上了。

　　吴韵夕又瘫倒在地上扑在床上哭，李绾幼看着这一幕，慢慢转头看向李博勇。

　　他默默地脱着白大褂，拿了扫帚过来打扫地面，这时有护士敲了敲门，探了一个头进来怯生生地说：“李医师，有会诊…”

　　“哎！我马上来！”李博勇匆匆地把垃圾倒进垃圾桶，拿上脏掉的白大褂走了出去。

　　李绾幼转身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们当初的样子吗？”

　　吴韵夕沙哑的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着，她没有听见李绾幼的话，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李绾幼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