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童子妖精的脸庞高高地悬挂在鸦壁上，便如夜幕上一轮惨白的满月，金黄色的竖瞳野兽一般冷酷无情，血红软薄的双唇缓缓开合，嘻嘻笑着说道：

　　“从现在开始，将要开启一场只有你和我的游戏。”

　　那张脸庞也彻底没入了黑暗，只留下这道尖细诡谲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

　　漆黑四周疾速地飞驰着向后退去，头顶上方的苍穹昏暗如夜，正中处仿若风暴核心，挟卷着沉重的积云，缓缓地旋转。

　　罗雀神情肃穆地凝注陡然剧变的四周环境，身躯自然微弓，锋利螳刀摆在身侧，随时便可爆发出刀。

　　姜阳出的这张【魇鸦之群】卡牌，是一张绿色孤品可升级，完美永久唯一的卡牌。

　　不论什么等级的卡牌，只要具有“可升级”的属性，便是极为霸道的存在，足以拥有超越卡牌本身等级的能力。

　　自己的那张【贞人雀】也是如此。

　　在这种限制使用绿色卡牌的擂台上，使用这种拥有“可升级”属性的卡牌，是一种实质上违规，却又无法将其判定为违规的行为。

　　四周的飞鸦群已经化为了一道道黑色的长影，就像一条条幽灵，彻底失去了鸦鸟的形态。

　　尽管耳边的风声凄厉呼啸，罗雀仍旧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稳定的呼吸与如同鼓声的沉重心跳，镇定冷静。

　　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似歌声似鸟鸣的空灵声音，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令人耳鸣目眩。

　　这种感觉，很大概率是一张幻象类的卡牌。

　　鸦鸟们的振翅声渐渐化为了遥远的歌唱，陡而高亢时而低沉，仿若足以摄魂。

　　歌唱断断续续，到了一个高亢的音节时骤然停止！

　　上方漆黑的鸦壁上，一条飞旋着的黑色幽灵停住了飞驰，直向罗雀袭来！

　　紧接着，三条、四条、十条、十数条、数十条黑色幽灵在鸦壁上停下，纷纷脱离了鸦壁，也向着罗雀飞来！

　　乌鸦化身的这些幽灵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团团看来拖着长尾的漆黑浓稠之物，头部留有两只金黄竖瞳的鸦眼，死人一般无神地盯视着罗雀。

　　它们无翅自飞，黑雾腾动，直扑向了罗雀。

　　罗雀毫无惧色，螳刀舞动，如同飞鸟振起羽翼，将第一个冲向自己的幽灵一分为二。

　　幽灵头部上的两只金黄竖瞳也随着破裂的身体，各向两边倾去。

　　刀落下的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厉惨叫炸响在了罗雀的耳畔。

　　“啊！”

　　破碎的黑色幽灵流下了鲜血，两只金黄竖瞳渐渐变成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浮现出了一张苍白流泪的脸庞。

　　阚关怡。

　　那道惨叫的声线也属于那个女孩，熟悉而令人心惊，痛苦中带着被背叛的悲伤。

　　她流着眼泪看着罗雀，呢喃道：“为什么？”

　　罗雀没有回答，伸出手来，平静地将阚关怡的双眼抚闭，蹭染了满手温热的鲜血。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夜海，其中没有一丝情绪，低沉说道：

　　“幻象很真实，但也很低级粗劣。

　　“足以恐惑人心的鸦吟歌声太小，我还是很清醒，这对我不起作用。”

　　黑暗飞旋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回答。

　　幻象能力所幻出的世界往往无边无际，无法依靠奔跑冲破。

　　但拥有这种强大能力的绿品卡牌，持续时间必定不会很长，即便拥有“可升级”属性也是如此。

　　自己需要留意的，是企图混在幻象中，伺机向自己发出攻击的“东西”。

　　罗雀一反手，便将阚关怡的脸庞压入了身侧的鸦壁中。

　　阚关怡的脸庞快速变黑，又变回了一条跟随着鸦壁疾速飞旋的幽灵，融入了鸦壁。

　　说时迟那时快，其余的数十条幽灵已经也袭飞到了他的身前。

　　罗雀面无表情，手中螳刀毫不犹豫接连疾挥，便如在无尽的黑暗森林之中披荆斩棘。

　　不计其数的熟悉的尖叫惨号声震响耳畔，荆棘喷溅出鲜腥的血来。

　　幽灵们纷纷化为了他所熟悉的脸孔与头颅，再纷纷鲜血四溅地滚动哭泣或者咒骂。

　　每一颗迸碎破裂的头颅都会使他眸底的血色深浓一分。

　　武队，广成子，龙辰，恶来，苏妲己，苏护，苏全忠，秦芸蔓，云中子，赵公明、三霄姐妹、燃灯道人、朱雀队员们……所有他熟悉或者见过的人。

　　“为什么？”“不！”“道爷跟你没完！”

　　“我害怕啊。”“求求你放过我。”

　　“为什么！”“上仙，小狐不会恨你。”

　　“原来我看错了你！”“狼心狗肺之徒！”“不要啊！”

　　“我一定要杀了你报仇！”

　　在嘈杂如同暴雨般的一声声质问乞求与怒吼咒骂声中。

　　罗雀神情平静地一一将他们斩落刀下，动作风驰电掣且沉稳从容。

　　无数破碎的头颅脆弱而柔软，就像迸开的水球在四周爆喷飞溅，只是水球中盛满了鲜红温热的液体，粘腻地流淌在手臂，细痒地爬行在脸颊。

　　直到……

　　看着眼前终于出现的这张肮脏瘦削的年轻女孩脸庞。

　　罗雀的眼眸终于变得深黯冰冷，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她的模样是那样遥远陌生，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忘记了她以及那些过去。

　　可是当这张脸出现的一瞬之间，他便豁然明白：

　　这个沉在自己记忆深处的面容，与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漫长回忆，一直清晰刻骨，深入灵魂。

　　之后，罗雀便像对待之前的所有头颅一样，对其抬刀挥下，同时阻止了这颗头颅要说出口的话，没有半分犹豫。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已经不想再听。

　　湿滑的鲜血在螳刀的刀锋上淋淋漓漓，沿臂流淌下来，浸满了他的身体。

　　他的面容冷漠如覆冰霜，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早便不以为奇。

　　前方高大漆黑的鸦壁上，少年童子妖精惨白的脸庞终于再次缓缓浮现，于是漆黑夜幕上的那轮惨月再次升起。

　　姜阳勾起了一抹鬼魅般的笑容，血红薄唇犹如月弯，用尖细而诡异的声音说道：

　　“在魇鸦世界里，没有人能够保守秘密。

　　“原来你的所有一切都是不可告人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