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做鬼也忘不了
河水激荡声中,清脆的呼喊仍在岸边回荡。
黑暗的前方,他的先生骑在妖狼背上缓缓地微笑,并未回头,抬起右手,向着身后的他略一摆手示意。
小顽童啊,你是在想念那条羊腿吧。
“哈哈哈哈,不是啊,先生!我是更想念您,是更想念您啊!”
金霞童子笑得合不拢嘴,再次脆声大喊道,可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
上游河水汹涌扑下,重重砸击在河床上,荡起了一波恐怖的大浪,向着下游涌去,河面瞬时合拢。
河水重新涌淹掩盖住了那个洞窟的入口。
——
这是一座中空的山石,洞窟内十分高阔,湿冷黑暗。
洞窟中间底部的一汪水泊,便是连接外界的出入口。
妖狼驮着罗雀与朱雀,才刚从干涸的水泊里跃上了一块窟石,冰冷刺骨的河水便又咆哮着涌了回来,将水泊深深注满。
真是一处绝地,既能藏身又可葬身。
洞窟中不见五指,森寒潮湿。
朱雀的身体便如一堆篝火,散发出了光明与热量,照亮了四周,带来了温暖。
罗雀将目光向四周一扫,看到上方不远角落的一个小洞里,隐约有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纵起妖狼,向那方小洞而去。
小洞很小,其内空荡。
发出微弱光亮的,是一个低悬在地面上方,残破不堪的青铜卷轴。
卷轴下方的石地上,有一个人形的水迹与血迹融合的干涸痕迹,似乎有一个湿透重伤之人在这里躺了很久。
既然有卷轴在,便有魂客在。
卷轴未灭,魂客便定还未死。
罗雀遁着空气中令人想要作呕的腐臭味,向岩壁崎岖不平的左侧望去。
终于隐约看到,一个身体紧紧蜷缩着贴在岩壁上,似乎企图将自己藏在暗影里,却被难以压抑的冷战颤抖出卖。
那张惨无人色的灰黑脸孔上,已经半点也看不出魂客战场中那个清俊男子的模样,没有一丝生机。
唯有那双眼睛里,仍硬撑着被逼入死路的伤狼一般的绝望与凶恶。
不是别人,正是如假包换的刘云飞本人。
水泊的突然退去,惊动了藏匿在此的刘云飞。
而有如此能力之人,必是境界不俗的魂客。
刘云飞不知是来者是索命的阎王,还是救兵。
他向来是一尊独行的鹰犬杀神,陨落了也是人人唾弃,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救兵。
他只能立刻挣扎着躲藏起来。
刘云飞死死地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头妖狼,和坐在其上的两人,已在黑暗中太久的双眼被朱雀身上的火光刺得流下了眼泪。
他没能认出纣王,但却做鬼也忘不了,这头妖狼与那个满身火焰的红发女人。
于是,他认出了罗雀的那双眼睛。
这个给他带来了一切噩梦的男人。
或者说,他本来一直都深深地沉陷在噩梦里,只是被噩梦撕碎的那个日子,来得早了一些罢了。
刘云飞被高热烧得已不清醒,牙关不断因寒战而相互叩击,却仍旧竭尽全力地警惕盯视着罗雀。
看来他试图计算即将面临的这场“战斗”,落尽下风的自己是否能有几分胜算。
却在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脸上寻找不到丝毫端倪,只能满心忐忑。
“你来了。”
刘云飞便只能嘶哑开口,艰难地说出了这句在心底演练了不知多少次的开场白:
“如果我死了,你就永远也别想找到武络影。”
罗雀高高骑在妖狼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瞥了一眼刘云飞身上的伤口。
空气中的腐臭味太重,让人想要掩鼻,刘云飞的伤口已经不知腐烂了多久。
他浑身血污,肮脏但更瘦削,也不知道因为逃亡而食不果腹了多久。
然后,罗雀翻身跳下了妖狼,稳步而来。
刘云飞紧张地缩了缩了身体。
罗雀站到了刘云飞的身前,俯视着刘云飞,没有任何情绪地说道:
“如果你妹妹死了,也是一样,是吧。”
是的,而且刘云飞认为,这句台词应该由他来说,唯有极尽凶恶并且怀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方能赫住对方。
但如果一切想法与底线都被对方猜破,那就只有被牵着鼻子宰割的份。
“没错。”刘云飞如此咬牙切齿地说着,眼中却露出了畏惧与不安。
他再次向后瑟缩了一下,背后冰冷的岩壁却坚硬无情地拒绝了他,再也无处可以躲藏:
“你必须先想办法把我妹妹从金鳌岛的牢笼里安全救出来,我才会和你谈接下来的事情。”
刘云飞紧盯着罗雀,咬紧牙关,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洞窟里,没有人回答。
妖狼晃了晃身上的厚重长毛,在洞前舒服地伏下了身来,两只圆溜溜的湿润大眼睛四处好奇地张望,便像一只充满了破坏力的天真哈士奇。
朱雀笨拙可爱地拉紧身上的衣袍,提起两个盒子,趿拉着罗雀的鞋子跟了过来。
途中鞋子掉了一次,她又连忙跳回去拣。
不知为何,空气间本应该剑拔弩张、你死我生的气氛,突然之间有些松弛。
刘云飞死死盯着罗雀,不敢放松半分。
他不知道,罗雀回复自己的答案,会是一个解救自己妹妹的计划……
还是会祭出一张用以拷打折磨逼问自己,或是读取记忆之类的卡牌……
但当自己咬牙挺过一切之后,这个罗雀最终便会明白,如果不乖乖地救出自己的妹妹,他在自己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朱雀把两个盒子放到地上,在罗雀点头准许之后,蹲下身打开了盒盖。
第一个盒子里露出了餐盒,有仍含热气的红烧牛肉与米饭香气飘出来。
这真的……太香了。
比起生撕老鼠和硬嚼虫子,不知道香出了多少倍。
刘云飞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本能地狠狠吸闻着这饭食香气,嘴里有涎液分泌,喉结便本能滚动吞咽,强忍住了扑上去抢夺的冲动。
这个黑暗阴冷潮湿的洞窟里没日没夜,除了冰冷的河水之外没有任何食物,他无从得知自己已经被困了多少天了,真的太饿了。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些处理伤口的医用品。
刘云飞只瞥了一眼,心跳便砰然加速。
他日夜被严重感染的伤痛折磨,难以入眠,很清楚自己的伤势拖得太久,恐怕已经不是一些普通药品便能够挽救。
但是,对方很明显想救自己。
哪怕只有一线生存的希望摆在眼前,与绝望等死也是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