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模仿
“他看出来又如何,以我的实力根本无法反抗,无名今日不杀我,就是件好事。”
钱钧无奈的摊摊手,像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比起野心勃勃的威海王,我明显更好控制,而且他今日也完成了他的部分心愿,手刃仇敌,我也过了把王爷瘾,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看来你真的很天真。”
苏姑娘轻笑着,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不过你确实看得明白,威海王不过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物,一个个解决他的仇人。”
“只是等到用完了,自然就可以舍弃。到时候你的下场,未必有威海王好。”
“若是无名只是神藏境,我或许还有办法,不过今日看来,怕是远远不止啊。”
那妙鹤真人不止是神藏境,或许是武道第八关阴阳境界的程度,但面对无名,连让对方受伤都做不到,像是猫捉弄老鼠一般,轻松杀死。
如此看来,无名很可能已经到了武道绝巅的第九关归真境。
天下能让其忌惮的,也只有三大武学圣地那三位至高者,就算算上渊国那位五百年第一人,也不过四人。
而无名,真正想要对付人,估计也就是那几位了。
今日的妙鹤真人,不过是道开胃菜。
钱钧琢磨着妙鹤真人与无名的那几句话,心中不免有了更多猜测。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无名太过可怕了,根本不是钱钧目前能对付的。
他纵然有金手指助力,还有威海王积累的资源支撑,实力每日都有所进展,可仍然难以踏入上三关的境界。
此时……
忽听苏姑娘说道:“今日我有所收获,若是还能再寻到一株双生茶靡,定然能助我成就神藏境界。”
“双生茶靡?”
钱钧目光微凝,这些时日苏姑娘能如此快速恢复运功过度的损伤并且精进修为,就是因威海王宝库当中有这么一株奇花。
寻常茶靡花,色白者香飘十里,色红者却无甚香气,而那双生茶靡却是一枝生两花,红白两朵阴阳各异。花蕊一红一白,鼻嗅之间,初时有如蜜糖芬芳,细嗅之时,又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
此花生于瘴气弥漫,毒虫遍地的南疆之地,极其难寻。
双生茶靡两花齐用能治愈世间绝大部分疾病,却从未听闻能增长功力。
钱钧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伤魂鸟天生体质特殊,修行武功也属实古怪,身上带着死气,或许有什么难以治愈的暗疾,正需此奇珍克服缺陷,踏入新的境界。
“对。”
钱钧道:“那我当即派人去南疆,为你寻此奇花。”
他说得干脆,仿佛对她真心实意。
这下,苏姑娘愣神片刻,轻笑一声,留下颗黑漆漆的丹药。
“这是什么?”
钱钧明知故问,他猜这东西就是她之前暗手的解药。
“对你没坏处。”
说罢,她便起身离去。
片刻后。
钱钧也未起身,伸手隔空一吸,那丹药就落入了手中。
这幕要是叫无名或者伤魂鸟瞧见,定然会有些惊讶。
因为这招居然和吸星大法的原理一样,以自身浑厚功力为基础,通过特殊的筋脉运转路线产生庞大吸力,不光能摄物,还能夺取他人功力。
“果然是蛇蝎美人啊……”
钱钧神情如旧,五指合拢,再张开时,那丹药已然成了齑粉。
观摩了两位高人的交手,他似乎学到了新的东西。
外边亮着圆月。
差着一丝才算圆满。
……
八月十七,玉璞山庄慕思先生重伤不治,死于家中,将家主之位传于长子慕不凡。
九月初,新庄主慕不凡遭数十位武林高手暗算埋伏,于郊外遇袭,血战至数里外,力竭而死。
至此。
玉璞山庄,群龙无首。
……
雪,大雪。
茫茫大雪之中。
忽听快马策腾之声,践踏过荒凉贫瘠的大地,深山空谷之上,“隆隆”之声,仿似行过千军万马,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喝,在风雪中传出久久。
青色的三角大旗在雪中飞卷,像是已融为一体。
唯有旗上的字,仍能分辨一二。
玉璞山庄。
苍凉辽阔的大地上,呼呼的北风掠过长空,宛似化作神魔的吼啸,又像是这片土地上的亡魂在恸哭,令人畏惧,且凛然。
今年的雪来得早,且很大,大的几乎掩埋了天地间其他的颜色,一眼望去,像是已分不清天与地。
关中,玉璞山庄。
雪幕里,一座巨大的庄园府邸若隐若现。像是一座模糊的青山,屹立在风雪中。
不似皇城世家那些个气派奢华的布置,倒是更显得有些粗犷,府邸周围,那护栏上镶嵌着玉石,虽不是什么美玉,可如此大量的玉料,不愧山庄之名。
里面屋宇高阁,玉石堆砌如山,难以分辨其数。
一道巨大的拱门矗立飞雪中,门边两侧牢牢钉着一杆青旗,随风飘摇。
拱门两侧,而今一个个披麻戴孝的人,正并排肃立,像是祭奠着亡人。
确实是亡人,所有人都知道,玉璞山庄慕思先生是慕尺世伯,如今慕思先生遇伏身亡,慕家上下,更是尽数惨大难,他这个同族的,又岂能无动于衷。
自慕思先生身死,慕尺已一天一夜未合眼了,他已命慕家上下所有势力,遍寻各处,誓要手刃凶手,替长辈报这血海深仇,玉璞山庄上下,更是要披麻戴孝十日。人人都称他是孝义之辈,这不,关内关外,不少与慕思先生交好的,与慕尺相识的人,如今都来玉璞山庄一会。
入了拱门,过了演武场,是间青石白玉搭成的大厅。
这间大厅或许不够宽,它只有十来丈,但却很深,简直比那皇宫内院还要深,几乎横插了大半个山庄。
但凡是谁第一眼看到这大厅,都难免心惊,若是有人要从门口走到尽头,少说也要一两千步。
而在大厅的墙上,则是雕刻着百龙的壮观场面,有的隐入白云,有的直冲青天,有的潜入青明;这上面每条龙的神态都不同,每条龙的颜色也都不同,每条龙都表现的栩栩如生,神骏无比,行将进去,仿若置身龙群之间,身处神话故事之中。
传闻这慕家鼻祖本是皇族,只是后面没落,国不再国,这才安居一方,而与齐元国皇室亦是有些交情,否则就看这龙纹雕刻,就足以诛杀九族了。
大厅的门首横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其上墨渍淋漓,字迹银钩铁画,笔法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玉璞山庄!”
大厅空旷,尽头处是一张朱红木椅,上面铺着鹿皮,椅上坐着一个貌有三十的白衣人,面无表情,眼露黯然,眉宇间似愁云深锁,一副哀色。
过道很长,长的从门口朝他望去,这个人就跟拳头大小一样,几可纵马驰骋其中,简直比一些市集街道还要长。
而在过道两旁,则是摆着数百张白木椅,椅上,全是天南地北的江湖客,以及玉璞山庄的人,太多了,几有五百来张,密密麻麻,尽是高低胖瘦的人头。
简简单单的摆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肃穆、磅礴、雄伟,相信但凡谁步入此间,都免不了被震撼的心血难平。
而那白衣人,便是“玉璞山庄”如今的的主人,慕尺。
此人声名不弱,武功仅在慕思先生一人之下,且武功不俗,更是令其招揽了不少关内外的好手,这才稳住了局面。
慕尺五官端正,虽谈不上多么的英俊逼人,却也有种任侠之气,宽额浓眉,圆脸大眼,双眼灿亮,让人看见便会心中生出结交之意来,上颌长着两撇淡淡的浅须。
他坐的端端正正,像是一颗挺拔青松,直着身,挺着背。
“诸位想必已经知道我伯父以及不凡兄弟的事了!”
他开口了。
他一开口,声音瞬间从厅尾传到门口,雄浑嗓音,在大厅里回荡着,而后被风声吹散。
“我慕尺在此立下誓言,无论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为我义兄满门,报仇雪恨!”
慕尺扫了眼满堂英雄豪杰,语带哀意:“还请诸位能给慕某一些时间,我必然给大家一个交代。”
“慕先生客气了,慕思先生何等英雄了得,咱们誓要为其报仇,就是把武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些凶手挖出来!”
有人附和道。
“交代?慕尺,嘿嘿,恐怕再过些时候,慕思先生剩下的那点家底全交代你手里去了!”
陡然。
门外风雪中飘进来一声嗤笑。
“什么人?”
众人脸色变化的同时,已有人拍案而起,大声喝道。
“嗖!”
无人应他,可却有一道青色急影如风般笔直自门外射入,势如劲弓之箭,众目睽睽中,“嘭”的一声,飞入厅内,钉在了一根木柱上。
“哗”的一卷,定睛一瞧,就见那也是一杆大旗,旗布随风飞卷,其上赫见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跃入眼帘,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仿佛随时要腾空而去。
那大喝的人双眼兀的一瞪,喉咙里的声音瞬间像是被一颗石头卡住了,卡的他脸色由红转白,刚离座的身子,扑通又一屁股瘫了回去。
“威海王?”
有人惊呼失声。
这会才见门外走进来两个青衣汉子,一高一矮,俱是面露冷笑,蜡黄的脸皮似被风雪冻得有些泛青,像是铁皮一样。
“奉王爷之令,慕尺你背信弃义,与人勾结,为谋夺玉璞山庄基业,伏杀慕思先生及其子,让我们带你的首级去慕思先生墓前祭拜,念你也算是个人物,你自尽吧!”
大厅里众人听的无不哗然。“什么?是慕尺杀了慕思先生?”
“阁下所言,可有证据?莫不是以为威海王势大,便可一手遮天?慕某——”
慕尺面无表情,可他双手却已死死抓着木椅扶手,眼瞳发颤,脸颊微抖。
来人却呵呵一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王爷行事还需要什么证据?你可真是在讲笑话!”
不想厅内忽见有人腾的站起,嘴里魔怔般的念叨了句“我就知道”,他眼神空洞的看向门口杵着的两个人。
“是否自尽了,便能一笔勾销?”
高个的青衣人淡淡道:“自然!”
“噗嗤!”
那站起的汉子竟二话不说,翻手自盖天灵,吐血当场。
“啊,他这是做什么?”
其他人议论纷纷。
可接下来,又有几人,木然着脸接连站起,一一自尽倒地。
矮个青衣人冷冷道:“慕尺,你这些同党都已去了,你还不动手?”
风吼,雪飘。
片片飘飞的雪花自厅外翻滚进来,北风怒吼,衬着那两个一高一矮的青色身影,像是勾魂的鬼魅无常一样。
骇的厅堂中所有人都在噤声,宛若寒蝉。
自慕尺步入江湖以来,百战未尝一败,名震关东,这也是为何他能招揽到不少人物豪杰,江湖说到底,武功才是底气。
可这等名动江湖,横行一方的巨擘豪雄,而今,却被两个名声不显的人指名道姓的让他自尽,更是在他的地盘。
两个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当着几百人的面,让慕尺自尽,视所有人于无物。
这是何等的狂妄放肆。
可看着那杆插着的龙旗。
所有人却都觉得这份狂妄放肆很是合理。
今天哪怕进来的是两个孩子,是两个老掉牙的老婆子,乃至老弱病残,可但凡他们手里拿着这杆旗子,便已胜过百人千人。
现在,他们让慕尺自尽,便已有人迫不及待的自尽当场,威名至此,真可谓是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同党?”
大厅里的人,这下就是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一个个看向慕尺的眼神已多有古怪,谁会想到,先前还口口声声说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的人,本身就是凶手。
江湖人,有聪明人,也有傻子,看见这些素来与慕家交好,而今却被“威海王”三言两语吓得自尽当场的人,他们哪还想不明白。
所谓祸不及妻小家人,这些人非但将慕思先生伏杀,更是将慕家人斩尽杀绝,自然也怕被人如此报复,如今见“威海王”插手,哪还有半点侥幸心思,他们是怕死没错,但他们更怕全家老小死在自己前面,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的一个个自杀当堂,还是当着威海王来人的面。
这便是权势的威力。
那慕尺肯自尽么?他当然不肯。
就在大厅里的那些人自裁而死的时候,他已明白自己不需要辩解了,但他可不想死,他好不容易达到如今的江湖地位,好不容易将压他一头的慕思先生弄死,如今权势将成,如何肯死。
但他又不敢动手,所以他只能逃,他双手一压交椅,“咔嚓”一声,木椅一转,竟是向后翻倒,等再摆回来,椅上已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如此结果,那一高一矮两个青衣人并无任何意外,只有戏谑的冷笑,然后望着满堂众人,说道:“再给你们带个话儿,慕思先生一死,慕家早已是个空架子,尔等不想死的话,最好趁早准备,或是返回关内,或是在此,抵御外敌!”
没去理会在场众人的反应,二人已转身呼的挤进飞雪中,没了踪影。
大雪遮天。
白茫一片。
低低的喘息蓦的自土里冒出,旋即就看见一块落满雪花的草皮被掀开,黑洞洞的窟窿里闪出一人来。
慕尺。
他回望了眼玉璞山庄的方向,眼神阴晴不定,却又赶忙收回视线,飞也似的,朝着远处奔逃,逃往天山。
论及威海王,他的了解可不少,慕思先生率弟子的前去赴会,与威海王交手,他这个又焉能置身事外,毫无干系。
他想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眼神阴狠,好像已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
脚下拼了命的飞奔快赶,生怕身后追上来人。
“叮铃铃!”
忽然,风雪中传来依稀铃声,他眼神一凝,就看见不远处正赶着一辆马车,当下眼露狂喜,心道天助我也,掠了过去。可他猛的又停下了,因为那马车停下了,像极了在等他一样。
慕尺神情剧变,惊疑迟疑,他那张让人看见便想结交的脸,现在僵硬的就跟木头一样,就高兴是被人抽了十几个巴掌,麻木的已没了表情。
“你要去哪啊?我可以送你一程!”
他听到马车里响起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很沉稳。
就连风雪的冰寒都似被消减了不少。
慕尺心头一个激灵,他一双手死死攥住,握的很紧。
谁都知道,慕尺的这双拳头,也不知砸碎了多少人的脑袋,臂力惊人,手上功夫了得,据传挽臂可擒龙,一拳有千钧。
“死!”
不由分说。
像是穷途末路的孤狼,慕尺已朝着马车迎头奔了去。
一拳狠狠砸出,空气中“啪”的一声微响,像是响鞭一样,拳头前的飞雪瞬间碎成雪沫,带着沉闷的拳风,呜呜冲荡。
然后他就看见,窗帘忽然被一只如玉大手撩开,在他的注视下,握成拳头,与他的势如奔雷的一拳撞在了一起。
顷刻间,慕尺就觉得自己宛似撞在了一座山上,撞得他浑身酸麻,噼里啪啦的便倒摔了出去,翻滚倒地,吃了一嘴的泥土,雪沙。
他忙又惊慌翻起,扭头便朝另一个方向奔逃,他忽然不想去天山了,他只想躲开这些牛鬼蛇神。
那只伸出来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
“去慕家的墓前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