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无名
天云山,乃与石像山两山对峙,中隔漓江。
山中有一派,名为漓江剑派。
这天云山危楼切汉,飞阁凌云,巍巍壮观,可与石像山隔江相望。
临近晌午,日上中天。
火辣辣的日头高悬,映着碧水,落着云影,翠林绿树之间,却说一条缥缈人影,自石像山上飞扑而下,蹬浪踏波,如飞仙之势,渡过伊水,后又飞身而上,攀枝踩叶,踏草而飞。
竟是直追那逃走的慕思先生。
山腰上前有一凉亭,朱栏灰瓦,临陡壁而立,可俯瞰伊水,静看龙门。
亭内,有人。
那是一个老者,白发苍苍,身着青色袍子,上面绣着阴阳,云纹,还有个古怪的图案。其人面上形相清癯,身子高瘦挺拔,一双朗目非但不见老态,反而神华内敛,气韵十足,可见其年轻时,是何等的英俊潇洒。
可惜,他已经老了,眼角皱着数条细密纹理,就是保养的再好,也始终不再年轻。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空荡的衣袖垂下,随风飘飘,赫然是残缺断臂之身。
老人的身旁,还有个少年,一位俊秀出尘的少年,也是一身道袍,发丝高束,剑眉星目,玉面朱唇,好不非凡。
此人赫然就是之前前来赴会,又悄然离去的太和山高手。
“师祖,她来了!”
听着石像山上琴声渐散。
老人笑着,淡淡道。
“想不到,数十年未出山,世间竟有人习得这等惊世骇俗的绝技,以琴音杀人,损人心脉,摄人心魄。”
“她很厉害!”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可眼神里却已爆发出不可形容的光华。
“不过杀了几个高手算不得什么,几派底蕴还是有些的,死的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师祖,要与她见一面么?”
老人点点头。
“自然要见,此番老夫出山就是为了威海王,此人既是其爪牙帮凶,自然要除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
山径上,一人已揽琴飘然而至,正是苏姑娘。
她擦拭着唇角的血水,步步登山而上,山路古旧,许是雨水冲刷多年,两端布满了一层墨青色的苔藓。
她登了山,上了山。
并且,还看见了亭里的人。
“你们就是武学圣地太和山的高手?”
他看着那个老人还有那个少年,习惯性的眯了眯眼,少年也还罢了,不过二十来岁,再强也不过罡气或者天罡,但这个老人,对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以及那返璞归真的气质,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谷主无名。
那个自创吸星大法,武功绝世的人。
老人道:“正是,如今天下众多高手与你已结下恩怨,加上你为虎作伥为威海王做事,想来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你,却要如何挡?”
苏姑娘笑了,他的笑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负以及淡然。
“挡?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而且麻烦来了,总是挡可不是奴的习惯,也太麻烦了些,何必挡,挡不如杀,杀得多了,便不需要去挡,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老人看了她一眼,眼神突然间变得像是不可捉摸,他说:“倘若他们不肯善罢甘休呢?”
她干脆道:“那我就平了他们!”
老人笑道:“那若天下各势都不肯干休呢?”
这次,苏姑娘没有说话,远处传来道威严的声音道:“那本王就血洗武林,荡尽天下!”
只过了几个呼吸,就见数个高手齐齐而至,为首的正是钱钧。
而加上伤魂鸟,四恶七凶已然齐至,外加狐九等人,便是十个慕思先生在场,也不够打。
老人仔细打量了下钱钧的模样,四目相对,淡淡道:“看来,你已懂得权势的威力,那你是否已认出老夫是谁?”
“哦?”
又是一个不能完全看出根底的人……
钱钧看了看那条断臂,断掉的是右手,还有老人的那张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陡然,他的瞳孔蓦的一缩,紧跟着又扩了扩,似乎想到了什么。
“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太和山上有真仙,道长不绝万万年,你是妙鹤真人?!”
传闻太和山上有无数高手,踏入上三关的每百年都有数人,近百年中的一位就是妙鹤真人。
其人当年与天绝尊者决战,最后败走,随后就不知所踪了,关于对方的描述不是很多,但其人的画像竟是与眼前老人有九分相近。
这些传闻都是钱钧自那些密辛绝密当中阅得,今日而看来,当年决战妙鹤输得很惨,连手都断了。
不过对方的功力却并未止步不前,数十年前对方就是神藏境高人,而今或许已更进一步。
老人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有外人能直接认出老夫。”
这个老人,这个白发苍苍的断臂老人,大概就是太和山而来,对付他这个“天下祸害”的最后手段。
“惊讶么?谈不上,毕竟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就是喜欢打压他人,维护自身权威么?”
钱钧忽然留意到了对方的手,那只手半掩于袖中,只是掌纹间居然透着股令人心惊的紫意。
这应该是太和山内功太玄混元经修炼到圆满境界的表现。
上三关武夫能练神采气,修炼出来的内力被称为先天之气,乃是直接从天地当中获取力量,对于天罡境武夫有着碾压的实力。
“今日一见,你威海王果真是气度不凡。”
很是不可思议,二人居然如故友重逢般闲聊了起来,要知道,钱钧等人可是杀了不少所谓的正牌人士,他怎么还能坐得住。
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皆是神态紧张,如临大敌。
妙鹤真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如今渊国进犯在即,齐元国内乱不休,如今又因你威海王而掀起波折,老夫正是为你而来。”
“这天下需要有人拨乱反正,妙鹤真人以为本王如何。”
钱钧不但不惧,反而笑道。
“天地有恒常,万民有恒事,贵贱有恒位,畜臣有恒道,使民有恒度……既然吾之兄长治理下,天下仍是乱世,何不如让本王试一试。”
妙鹤真人沉吟片刻。
“不可。”
钱钧听完沉默了会,方才道:“你本是太和山高手,太和山向来讲究顺其自然,你当真要插手?”
妙鹤真人应的直接,淡然道:“正是!”
忽有凛冽山风吹来。
亭内几人,直被吹的袍袖飞扬。
“如何?你若是能接下老夫三招,老夫便代表太和山从此不再干涉此事?”
妙鹤真人说道。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于上三关高人来说,权势其实已经不甚重要,他们追求的,坚守的东西早已变得简单纯粹。
但只要是他们坚持的东西,那除了得到认可,或者在实力上胜过对方,那便毫无商量。
金钱,美人,权势等等,都无法使得对方动摇。
“那请真人赐教。”
妙鹤真人目光一扫天边极目处的风景。
“好!”
说是三招,其实对方想着就是一招解决钱钧。
妙鹤真人伸出一掌,拍向钱钧头顶。
钱钧双目一凝,只觉对方仿佛平平淡淡没有任何烟火气息走来,伸出的苍老手掌仿佛是老者抚摸晚辈的脑袋,平平常常,毫无奇特之处。
但便是如此毫无奇特之处的一掌,又给钱钧一种诡异的仿佛空间和时间出现冲突的错觉。
这一掌明明很慢。
但当到了他额头时他才陡然额头冒汗反应过来,这一掌的速度快极了。
在苏姑娘,燕未还,狐九等外人眼中,都只看到秒鹤真人缓步走上前一掌打向了钱钧,手掌都快要触碰到钱钧的额头,钱钧竟然都不闪避,只是额头冒汗,仿佛浑身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在场中实力最强的苏姑娘通过阴神极其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因为在妙鹤真人出手的刹那,一种平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莫大神意力量锁拿了周遭数丈范围的一方空间。
这种封锁,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又随着老人的一只手掌拍出的刹那,数丈空间的天地之力包含老人的精气神尽数加持其上。
使得此一掌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心灵世界,都将石破天惊。
“住手!”
苏姑娘眼中精光爆现,仅面前这一人,便比那石像山上几百个龙精虎猛的江湖好手更要让人动容,她同起左手,纤秀手掌霎时剔透如冰,携排山倒海之势,与那团紫芒撞在一起。
双掌相遇,宛似惊涛裂岸,亭上灰瓦,哗啦一声纷纷震散。
“妙鹤老东西,你终于肯出来了。”
妙鹤还待出第二招时,额头冒汗,精神感受到莫大压力,他已然被同是上三关的高手以心灵力量锁定。
瞬间而已。
在钱钧伤魂鸟与妙鹤真人之间,已多出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