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洒落，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规律而沉闷。由于艾琳娜突然要接手主教职责进行紧急培训，这趟加尔湖之行只能由爱丽丝陪同卡尔前往。临行时，艾琳娜望向爱丽丝的眼神里满是掩不住的幽怨。

　　马车内，爱丽丝心情愉悦地晃着腿，黑铠随着车厢微微震动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巨斧斜倚在身侧，锋刃偶尔反射出一道光。没有艾琳娜同行，她终于可以独占这与卡尔的行动了——这个念头让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对面的卡尔一身银甲，身后有着配套的披风，在昏暗的车厢内依然泛着冷冽的光泽。灰色的十字架靠在肩头，他低垂着眼睑，目光涣散，此刻他正专注地查看着只有自己能见的系统光幕。

　　爱丽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瞥见卡尔的状态也没出声打扰。虽然她从不祈祷，但对圣光之神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再不耐烦，也不会随意打扰他人向圣光之神祈祷。

　　卡尔突然眨了下眼，瞳孔重新聚焦。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爱丽丝一个激灵，斧刃“咣当“磕在车厢壁上。

　　无视同伴的反应，卡尔转头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建筑尖顶在树影间时隐时现，而他脑海中还残留着系统光幕的残影，【圣职者系统】的每个选项都已反复检查过无数遍，除了任务栏和技能界面外依旧空空如也。

　　「果然还是没有隐藏功能啊......」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十字架上的纹路。这年头，连金手指都这么吝啬。

　　“喂喂！“爱丽丝突然凑近，红发扫过卡尔的脸颊，狐疑地眯起眼睛，“连圣光手势都没做，你刚才是在祈祷？“

　　“不是啊。“卡尔一脸理所当然，“我在发呆而已。“

　　“啊！“爱丽丝嘴角抽搐，整个人瘫回座位，“你知道我憋得多难受吗？结果你居然在发呆？“

　　“那你也可以发呆啊。“卡尔用谈论天气般的平常语气说道。

　　爱丽丝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谬论。下一秒，她突然如猛虎般扑了过来，将卡尔狠狠压在座椅上：“看来得把你揍到真痴呆才行！“她的膝盖抵住卡尔腹部，双手死死按着他的手腕，“快说！以后任务要选我还是艾琳娜搭档？“

　　「这疯婆娘什么脑回路？！」

　　卡尔被压得呼吸困难，艰难地挤出一句：“那我选她？“

　　说完还故意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选我选我选我！“爱丽丝不依不饶地加重力道，但卡尔注意到她眼中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情愫，反而争宠般的执拗和恶作剧得逞的兴奋。这种纯粹的疯劲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马车猛地碾过一块凸起的碎石，剧烈颠簸间，爱丽丝火红的发丝如燃烧的绸缎般在卡尔眼前拂过，发尾不偏不倚扫过他的鼻尖。

　　“阿——嚏！”

　　一个震天响的喷嚏过后，爱丽丝僵在原地，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卡尔趁机一把推开她，扯过自己的披风一角，嫌弃地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活该。“他撇着嘴，鬼使神差地闻了闻沾湿的布料，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多久没洗脸了？“

　　爱丽丝却反常地没有暴怒，只是呆呆地坐回原位，嘴角挂着诡异的傻笑，时不时还发出“嘿嘿“的声响。这模样比发飙还让人毛骨悚然，卡尔不自觉地往车窗边挪了挪。

　　夕阳西沉时分，马车终于抵达了那座被遗忘的村落。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凋敝景象：歪斜的篱笆爬满枯藤，半数以上的屋顶已经坍塌，裸露的房梁像死兽的肋骨般支棱着。仅存的几间木屋窗户黑洞洞的，不见半点灯火。村道上的杂草已长到齐腰高，风过时发出沙沙的哀鸣。

　　远处，加尔湖平静地躺在暮色中，湖面如一块渐变的绸缎，从岸边的墨绿逐渐过渡到湖心的深蓝。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细微的涟漪。若不是那些荒废的渔船半沉在岸边，任谁都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异常。

　　“看来传言不假，“卡尔跳下马车，靴子陷进厚厚的落叶层，“人都走光了。“

　　爱丽丝扛着巨斧跟下来，火焰般的红发在暮色中依然醒目：“找找看还剩几个喘气的。”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村落里回荡，惊起一群乌鸦。

　　“先去湖边看看吧。”卡尔率先走向了加尔湖，爱丽丝紧随其后。

　　卡尔和爱丽丝穿过荒芜的村落，踩着厚厚的落叶向加尔湖走去。随着距离拉近，湖面的细节渐渐清晰起来。

　　夕阳的余晖将加尔湖染成琥珀色，靠近岸边的水域清澈见底，能看见几尾银鱼在水草间穿梭。再往深处，湖水逐渐变成墨绿色，如同一块渐变的翡翠。最远处的湖心区域则呈现出深邃的钴蓝，在微风中泛起细密的波纹，仿佛有某种巨大的存在正在水下缓缓呼吸。

　　湖岸边的芦苇丛中，几只大鸟单腿站立着打盹。更远处，野鸭带着幼崽排成直线游过，在水面划出细长的V形波纹。若不是岸边那些被遗弃的渔网和半沉的小船，这里简直就像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看起来很正常啊。“爱丽丝用斧柄捅了捅湖边的淤泥，惊起一群飞虫，“连点黑暗气息都感觉不到。“

　　卡尔蹲下身，指尖轻触湖面。冰凉的感觉顺着手指蔓延，没有任何异常。他凝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张脸突然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是错觉吗...」

　　他猛地抬头，正好看见湖心泛起一个不自然的漩涡，又转瞬即逝。

　　“喂！”

　　爱丽丝突然的喊声让卡尔浑身一激灵。他猛地转头，顺着她巨斧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道瘦小的身影正飞快地窜进村子的阴影中。那诡异的姿态让卡尔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既像是个佝偻的老人，又像是个肢体扭曲的孩童，眨眼间就消失在破败的屋舍间。

　　“你看到什么了？“卡尔压低声音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十字架上。

　　“好像...是个女孩？“爱丽丝难得露出不确定的表情，火焰般的眉头拧成一团，“又不太像...“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村子方向迈步。枯叶在脚下发出脆响，每一声都让周围的寂静更浓重几分。

　　“先找到人问问这湖的情况。“卡尔说着，目光却警惕地扫过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户。那些歪斜的门框像张开的嘴，仿佛随时会吐出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爱丽丝的巨斧已经燃起微弱的火光，在渐暗的暮色中投下跳动的影子。

　　远处，加尔湖的水面突然无风自动，泛起一圈不合常理的涟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