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没见到那脑子里缺根筋的父子，倒是碰上了不少从别村划来的木船，数量比起头一次出海时要少上很多。

　　看来这段时间东山村的海盗还是吓退了不少人。

　　因为火柴都被用光了，也没个能提神的东西，徐文彬打着哈欠，慢慢摇动着橹板。

　　后边的徐父也瘫靠在船帮上，眼皮子打得厉害。

　　一天一夜没睡觉，俩人都是又饿又困，这一点尤其是在收地笼的时候最为明显。

　　明明八个地笼的重量并没有多重，往常徐文彬一个人就能都拉上来，这次却是父子俩一起拉才将将把地笼拉出海面。

　　地笼里的收获稍稍提振了些他们的精神，每个放了蛤肉饵料的地笼里多多少少都捕到了一些明虾。

　　最多的是第三个地笼，徐文彬数了数，里面有三十来尾，最少的地笼里面也有十来尾。

　　除了明虾还有其他海货，章鱼、海鳝、花蛤等，今儿的收获不可谓不丰富。

　　来到村口码头上，赶早潮的妇人们都还没过来，父子俩便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拿上鱼筐开始往里头装鱼了。

　　首先是地笼里的海货，接着就是码在最上头的面条鱼，船队走后，他们捞上来的两网大都是这些不值钱的鱼。

　　捡鱼是个枯燥的工作，尤其是在精神萎靡的时候。

　　父子俩不得不捡一会儿歇一会儿，等将木船上所有鱼都清空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七八点钟，赶潮的妇人三三两两地往这边走。

　　满满当当的鱼筐整齐地排列在收购站外，引起了她们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乌头鱼、鲅鱼、牙片鱼...你们这咋啥鱼都有？”

　　“这些个鱼得值上两三百吧？”

　　“啧啧啧，木船都赶上拖网船的收益了，等我家那口子回来，得跟他说说买条木船回来...”

　　“一般拖网船减掉成本，怕是连这些都没有。”

　　“再怎么说，也比给人当船工强。”

　　外头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很快敲开了收购站的大门，孙高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面走出。

　　一转眼便看到了码放整齐的鱼筐，也小小地被震撼了一下。

　　“彬子，你真成了龙王爷的女婿啊？”

　　发出一声感叹后，他也看到了徐父跟徐文彬困得眼睛都差点睁不开的样子，赶忙帮着一起往秤上抬着鱼筐。

　　所有鱼筐全部称完，孙高义在算盘上打得劈啪作响，林林总总算下来有个二百六十块。

　　其中那条石九公只有半斤，也就值个四毛，面条鱼的量最大，但也只算了二十块。

　　拿上钱，孙高义拍拍徐文彬的肩膀，“彬子，你跟叔赶紧睡会儿去吧，晚上还出海吗？”

　　“等睡醒了再说吧。”徐文彬回应一声，将一沓大团结塞进兜里，提上早就装好的花蛤，跟着老爹一同往大嫂家走。

　　这会儿徐母肯定去工地上盯着了，他们回来要跟徐母知会一声。

　　等两人走远，正好轮到一个穿着蓝白花袄的妇人，她将篮子里的花蛤倒了出来，“孙哥，你说徐老三他们是从哪儿捞上来这么多的？”

　　孙高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在本子上写着斤两，“这我上哪知道去？”

　　“哎，我记得他们家那木船还是在王老二那买的吧，孙哥，你知道现在木船啥价不？”

　　“这个你得问问外村的，给，这是你的。”孙高义将几张毛票子递了过去。

　　接了钱，那妇人看孙高义没啥兴趣跟她聊，便跟一旁等着她的同伴往家走。

　　“嫂子，你是打算也给哥买条木船？”

　　“是啊，你看以前徐老三也是船工，一家子在村里抬不起头，这买了木船，一转眼，都起上砖瓦房了...”

　　“可我听说有东山村的人在盯着木船呢，不少人打上来的鱼都被抢了。”

　　“这会儿还是早上，他们肯定是昨晚出去的，等回家吃了饭，跟我一起去我们村问问。”

　　这边的父子俩已经走到了工地前，跟几个盖房的工人打过招呼后，徐文彬便走到了正拿着木梭织网的老娘和嫂子身前。

　　“娘，嫂子，这是给谁家织网啊？”

　　“回来了？”徐母抬起头，看到了徐文彬面容消瘦的样子，忙说道：“这边我盯着就行，灶间里头有做的饭，你跟你爹回去把饭先吃了，再睡一觉。”

　　徐文彬点点头，“就是过来说一声，现在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徐文彬叫上徐父时，老爹正叼着烟卷抽着，也不知道他的火是哪里来的。

　　“爹，我借个火。”他也掏出卷烟用老爹剩下的烟屁股点着，吸上一口。

　　一支烟下去，他的精神明显好了些。

　　到了家，父子俩草草填饱肚子，都没怎么洗漱，各自回屋睡觉，几乎是后脑勺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徐母中午也没回来，在大儿媳妇家吃的饭，没人打扰，父子俩就在屋里结结实实地睡了个饱。

　　徐文彬从床上醒来，看了眼窗户外，天边的日头快要落山了。

　　披上衣服，穿好鞋子，他先看了眼里屋，见老爹还在睡着，便独自去了供销社。

　　一百米的细麻绳、两个麻线团、五十二个10号铁钩，一桶桐油，这些就是延绳钓需要用到的主要材料。

　　除了这些，徐文彬还拿了几根绞绞糖，总共掏出一张大团结。

　　从供销社出来后，他直接去了大哥家。

　　一群小孩在工地边上追逐打闹着，徐文彬招呼一声，七八个孩子就跑了过来，一个个站在他的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手上的东西。

　　徐文彬拿着绞绞糖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温声说着：“看着这是啥了不？你们去给我捡点石头回来，这些就给你们吃。”

　　“二叔，捡石头我跟强子去就行，”徐志胜这个小辈大哥最先站出来拉着徐文彬的裤腿，“等我们俩捡回来就都给我们呗。”

　　除了他跟徐志强外，几个岁数差不多的男孩女孩只是羡慕地看着，都没敢说话。

　　徐文彬轻轻弹了这小鬼一个脑瓜崩，“这么多呢，你俩吃得完？”

　　“嘿嘿，今儿吃不完明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