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感觉不对。

　　林墨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到了。刚吃完饭。”

　　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按照苏晓晓的习惯，她会叫他“老师”，会在句末缀上一个可爱的颜文字，或者干脆发一个软萌的表情包过来。

　　对话风格类似于古早acg萌萌人。

　　可现在，这条消息，就像一份冷冰冰的电报。

　　再联想到她最近时而高涨又时而低落的情绪，以及那个含糊不清的“在家补课”的说法……

　　林墨指尖微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敲下了一行字。

　　【空想】：晓晓还好吗？

　　【空想】：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消息发出去，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井，久久没有回音。

　　林墨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

　　另一边，那扇被从外部锁上的门内，苏晓晓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新消息，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察觉到了。

　　只是隔着一块小小的屏幕，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裂痕。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委屈、恐惧和被看穿的羞耻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在不住地颤抖。

　　病理学上，这或许被称为躯体化反应，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正以生理上的麻木与战栗呈现出来。

　　她好想告诉他。

　　好想把母亲的蛮横，把被没收的电脑，把这间变成囚笼的卧室，把所有的无助与绝望，都向他倾诉。

　　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自己成为他的累赘，害怕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散播负能量的“情绪垃圾桶”。

　　她已经够麻烦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那个强大、冷静、仿佛无所不能的林墨，应该去对抗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被她这种家庭的琐碎泥沼所拖累。

　　于是，她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试图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

　　【泪偶】：没有ww，老师太敏感啦。

　　林墨看着那个突兀的“ww”，心中的违和感不减反增。

　　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逼得太紧，只会让她缩回更深的壳里。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苏晓晓努力地扮演着往日那个活泼的自己，林墨也配合地聊着学校的趣闻，只是双方都心知肚明，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空想】：早点休息。

　　【泪偶】：嗯嗯，老师晚安！[晚安月亮]

　　结束了这场堪称煎熬的对话，林墨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毫不迟疑地切换了聊天框，点开那个另一个对话框。

　　【空想】：李清晏同学。

　　【空想】：突然想起来，江青松之前说，你们艺体班有个女生，似乎和苏晓晓发生过什么。

　　【空想】：可以帮我问问吗？欧内该。

　　……

　　另一头，李清晏的房间里。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亮了一下。

　　他主动找自己了。

　　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这个认知，让李清晏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意味着，她终于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不再只是那个看着林墨和江青松并肩作战的“社长”。

　　林墨独自一人承担的那些重量，终于愿意分一点到她的肩膀上了。

　　可是，当看清消息内容的瞬间，那份激动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只余下一点微弱的，泛着酸涩的火星。

　　又是为了苏晓晓。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不经意间就扎在心上，不疼，却无法忽视。

　　她趴在书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闷了好一会儿。

　　凭什么呢？

　　凭什么那个女孩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关心和紧张？

　　而自己，明明就在他身边，明明也在努力，却只能在他为了别人而奔走的时候，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酸涩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了下去。

　　她坐直身体，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着。

　　【咸鱼味味增汤】：好的。

　　【咸鱼味味增汤】：明天上学，我会去问问我们班那个女生。

　　【空想】：谢了。

　　看到那个言简意赅的“谢了”，李清晏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仿佛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她手指翻飞，又补上了一句。

　　【咸鱼味味增汤】：不用谢！再怎么说我们是一个团队嘛！we are a team！这不是你说的嘛！况且之前何明炜那件事……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发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亢奋了，显得有些刻意。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算了，不想了。

　　这不仅仅是帮林墨一个忙。

　　为了那个会因为MV企划而眼睛发亮的苏晓晓。

　　也为了……能让那个总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家伙，稍微轻松一点。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