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霞光慵懒地穿透云层，为墨绿天幕描上金边。

　　九华天的清晨总是这样，无风无雨，只有薄雾如轻纱般日日垂落。

　　陈修广推开灵舍的木门时，湿润的雾气便裹着山野清气涌进来，与屋内的干燥撞个满怀。

　　他随手掐了个诀，周身便笼上柔和金芒，踏入云海时像披了件暖融融的斗篷。

　　小灵君的一天，便从上仙山采果、收集泉水开始。

　　眼前是一种十分惬意的景象，明明雾气蒙蒙，云层下升起的九色霞光却让视线意外的清晰，有种雾气是从天上落下来似的感觉。

　　九座仙山，九位小灵君，每人上哪座山，这都是固定的。

　　陈修广是新来的，仙山自是最远、最难攀的那座。

　　踏上石阶，随着高度累加，云絮渐渐多起来，白花花得好像棉花糖，总是绕在脚踝打转。

　　有时兴趣使然，陈修广会像个孩童般把手伸出去。

　　云团摸起来像最上等的丝绒，稍不留神就从指缝溜走了。

　　山径两侧长有朱果树上，生满晶莹剔透的果子，能直接看到里头金灿灿的浆液。

　　虽说整座山的果子都能增寿，但山顶那片果林的效力是最好的，采摘起来也是效率最高的。

　　为节约时间，陈修广一般都是直奔山顶去。

　　他踩着雾气登上山巅时，那条看守果林的青蟒正盘在岩壁上打盹，米白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九华天的生命可不止小灵君们一种，陈修广没有打扰它睡觉的意思。

　　他探出手，心念微动间，自己手摘的同时，依靠法相分生出数十只金色手臂。

　　对于法相的运用，他早已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虽说能调动的神力远不及之前，但是也不是其余小灵君们能比的。

　　他见过姚灵君在众人面前显摆，他很反感这种行为。

　　陈修广这一世，想要低调行事。

　　摘下一枚果子，放入筐中，随着其余由法相构成的手收回，装满整整一筐，陈修广就没走几步。

　　其实若不是怕惊醒了那条青蟒，他还有更暴力的手段采摘。

　　随后，他忙将备好的露瓶拿出，向着山崖边上靠去。

　　哗哗————

　　还没摸近，就听湍湍流响。

　　采果子算是轻松活，去舀那金色泉水，才是麻烦事儿。

　　金泉悬于断崖之上，似天河倾泻的一角，却又凝滞不动，浮空流转。

　　泉水晶莹如融金，却无半分灼热，反而泛着幽冷的光。

　　舀水需踏云而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下方万丈虚空。

　　陈修广捏着的露瓶，指尖发颤，即使日日都来，可每次看到脚下万丈虚空，后背仍会沁出汗水。

　　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紧张吧。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臂，瓶口触到泉水的刹那，水面忽地一缩，竟似活物般避开，再探时，泉水又凝住不动，只微微泛着涟漪，像是在嘲弄人的笨拙。

　　忽然！

　　泉心深处浮起一串细密的气泡，紧接着，一条银鳞闪烁的龙鱼跃出水面，尾鳍一扫。

　　哗啦！

　　水珠飞溅，陈修广慌忙后退，差点踏碎脚下浮云。

　　调整好心态，再得屏息舀起半瓶，泉水在瓶中竟渐渐褪去金色，化作清透的琼浆。

　　陈修广随意挑了一果子啃上一口，香甜在口中爆开，明显能感受到生机在体内流淌。

　　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稀少了。

　　每日一起床，必干的事就是这些，小灵君无需进食，但却有饥饿感与饱腹感，他们一是吃这些浆果甘泉补充寿元，二则是吃些蟒蛇羹，鲜鱼汤。

　　不知不觉清空了箩筐，他喝上一口瓶中甘泉，带走嗓子眼中余存的甜意。

　　不用猜都知道，这时候其他灵君也就刚刚忙碌完，等他们将寿元完全炼化掉，还有一段空闲时间。

　　过早下去只会徒增注意，陈修广打算在山中待一会儿再走。

　　他找了处平坦一些石地，盘膝坐下，开始吐纳神韵与灵炁，进行双周天轮转。

　　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适，从脚趾间一直拱上脑门………

　　等正儿八经下山时，雾气已彻底散去。

　　陈修广估摸着时辰，正好差不多到了集合的时候。

　　于是他朝着远处唤了一声。

　　“枣吻！”

　　一匹白毛骏马，旋即腾云驾雾而来。

　　这只裂界兽他给起名叫枣吻，没什么深意，就是某日看见它啃枣红云团时，觉得这名字怪好听的。

　　枣吻闻声，踏着碎云跑至跟前，鬃毛上还沾着几缕霞光。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陈修广笑了笑，摇摇脑袋，一个翻身上马，便往塔的方向悠悠行去。

　　……………

　　塔门大敞，里头喧哗声明显要比昨日高不少。

　　依旧是默默进去，陈修广全程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九位小灵君全都到齐了。

　　也不知道是幻星灵官即将离去还是怎的，他们少有的没按照秩序排列好。

　　五六位灵君众星捧月般围着一方脸灵君，吵吵闹闹。

　　侧耳倾听几句，多是拍马屁的话，仔细听，能听到一些关键字眼。

　　“幻星灵官要带着王灵君走？”

　　他这才明悟，语气有些羡慕，更多是讶异。

　　“不去瞧瞧？”

　　忽地，姚玉守凑到他身边，一脸玄妙地看着他。

　　陈修广闻言没有立刻直视姚玉守，这是一种态度上的强硬，先掌握主导权，不能主动示弱。

　　“姚灵君，王灵君为何可以跟着幻星灵官一同离开。”

　　他扭头问道。

　　“你想知道？”

　　姚玉守做出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陈修广会意，从布兜里摸了摸。

　　对方这是吃了甜头，又来讨好处了。

　　姚玉守将一块寿果残片偷摸摸藏好，缓缓解释道：

　　“陈灵君不像他们，你心里有野心，咱看得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来告诉你。”

　　他满面笑容。

　　“你可知，我们侍奉天朝，这职位其实并不是完全固定的。”

　　“不固定？”

　　陈修广确实第一次知道，惊道。

　　“没错，不过想要攀升，只有一条路可走。”

　　姚玉守把嘴兜住，环顾四周，在陈修广耳边轻声细语道：

　　“那就是拜上头为主子，让人家收你为座下童子。王灵君便是入了幻星灵官的眼，因此才许诺他要带其一同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