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9

　　巫小乙的心脏猛地一跳！

　　立刻稳住光束，照了过去。

　　浑浊的水体中，强光艰难地穿透。

　　纠缠如乱发的暗绿水草深处，半掩埋在黑色的淤泥里，赫然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不对，是一具……人偶！

　　巫小乙瞳孔骤然收缩！

　　那东西的轮廓、材质……和顾明远工作室里那件邪异木偶极其相似！

　　同样是粗糙的木质身体，锈蚀的青铜关节！

　　几缕灰败的丝线从扭曲的关节缝隙中无力地飘散出来，随着水波缓缓摇曳，如同垂死的水母触须！

　　一条手臂以一种完全违反常理的角度向后扭曲着，另一只手则软软地搭在胸前。

　　最令他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头部——那模糊的五官，尤其是镶嵌着的两颗蒙尘的灰色眼珠，此刻在强光照射下，竟然反射出两点冰冷、死寂的幽光！

　　仿佛正隔着浑浊的湖水，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这具人偶竟然有眼珠！

　　一股寒意，比这冰冷湖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巫小乙的脊椎爬升！

　　顾明远似乎也察觉到了巫小乙瞬间紧绷的气息和手电光束的停滞。

　　迅速停下，侧身，顺着巫小乙的光柱方向看去。

　　当顾明远的目光锁定那片水草深处那具熟悉又诡异的木偶时，巫小乙透过面罩，清晰地看到顾明远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骤然眯起，里面瞬间闪过一道极其锐利、如同冰锥般的寒芒！

　　那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专注，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顾明远只是对着巫小乙的方向，极其果断地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前进！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腰侧！

　　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被水流阻隔的“咔哒”机括声响起！

　　一把造型精密的折叠复合弩瞬间在他手中展开、上弦！一支通体黝黑、箭头闪烁着暗蓝色金属冷光的特制弩箭，已然稳稳地搭在了箭槽之上！

　　弩身微微抬起，箭尖直指水草丛中木偶的方向！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眨眼之间，显示出一种千锤百炼的实战本能！

　　两人立刻改变方向，不再关注手里的探测仪，而是并排朝着那片隐藏着木偶的诡异水域，缓缓地、警惕地游了过去。

　　速度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尽量不搅动过多的水流

　　通讯耳塞里，只有两人更加缓慢、更加深长的呼吸声。

　　之前的滴答声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划过潜水服、划过装备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那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距离木偶只有不到五米了。

　　浑浊的水草如同无数的鬼爪在木偶周围摇曳。

　　周围的水温似乎更低了，那股甜腥腐败的气息也浓烈到了顶点，即使隔着呼吸阀也令人作呕。

　　就在巫小乙准备再靠近一点，仔细观察木偶胸口的裂痕时——

　　异变陡生！

　　那具原本如同死物般躺在淤泥里的木偶，那颗镶嵌着灰色眼珠的头颅，突然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咔哒……”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水底响起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摩擦声，透过水流隐约传来！

　　与此同时，木偶胸前那只软软搭着的手臂，一根枯黄的手指，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顾明远直接出手！

　　扣动扳机！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嘣！

　　一声沉闷的、被厚重水体吸收了大半声响的弓弦震动声传来！

　　那支通体黝黑、箭头闪烁着暗蓝色金属冷光的特制弩箭，瞬间脱离箭槽！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刺破败革的声响！弩箭精准无比地命中了目标——木偶那颗刚刚转动、镶嵌着灰色眼珠的头颅正中央！

　　巨大的冲击力让木偶那粗糙的木质头颅猛地向后一仰！

　　惯性让人偶向后倒去！

　　整个已经被腐蚀的身体被弩箭的巨力带得离开了淤泥，向后翻滚了半圈，重重地砸在身后的水草丛中，激起一片浑浊的泥雾和断裂的腐草！

　　成功了？

　　巫小乙心头一紧，手电光柱死死锁定那倒下的木偶。

　　被弩箭贯穿头颅的木偶，随着水流不断的来回晃动。

　　似乎刚才那一击，让它彻底失去“生机”。

　　通讯耳塞里，巫小乙听到自己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不少。

　　刚才那头颅转动和手指抽搐的瞬间，带来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实在太过强烈。

　　他看着那具再无动静的木偶，心中暗道：

　　虚惊一场……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毕竟，在这诡异冰冷的水下，面对这种未知的邪物，真要动起手来，他一身陆地功夫能发挥几成，自己心里也没底。

　　现在这东西被顾明远一箭“钉死”，实在是再好不过。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阀，正准备用手势询问顾明远是否要靠近检查一下那具木偶，或者收集点什么线索。

　　然而，就在他目光转向顾明远，想要交流的瞬间——

　　顾明远的状态，让巫小乙刚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顾明远并没有放松警惕！

　　手中的复合弩依旧稳稳地抬着，箭尖虽然微微下垂，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保持着随时可以激发第二箭的姿态！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透过面罩，死死地盯着那具倒下的木偶，眼神中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比刚才更加警戒。

　　短短的几十秒，在巫小乙的心中仿佛度过了十来分钟。

　　见水下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之后，顾明远朝着巫小乙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滋滋……咕噜……”

　　当两人完全离开之后，原本倒下的木偶嘴里突然冒出一个水泡，接着竟然冒出了几缕黑烟、扭曲、膨胀……在浑浊的水中，迅速凝结成一个个大小不一、形态模糊、不断蠕动的黑色粘稠团块！

　　也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慢慢的蠕动前进。

　　“那木偶你为什么不一起拉出来？”脱离水域后的两人很快上了岸，脱掉潜水设备的时候，巫小乙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人偶不是和你工作室的一样嘛？”

　　“嗯。”他极其简单地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就不再理会巫小乙，径直走到旁边一个相对干燥、铺着防水布的石台上，从防水装备袋里利落地掏出了那个军用级别的加固平板电脑。

　　“……”巫小乙被这声“嗯”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了？”他难以置信地追问，“就一个‘嗯’？顾老板，那东西就这么扔在水里，万一……”

　　“快走吧。”顾明远头也没抬，直接打断了巫小乙的追问。他的手指已经在平板的防水屏幕上快速滑动、点触起来。

　　巫小乙看着顾明远那副“拒绝交流、专心工作”的模样，心里憋着一肚子疑问，该死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他知道顾明远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但这讳莫如深的态度实在让人抓狂。

　　只能快速脱掉剩下的潜水服，换上相对干爽的衣物，同时警惕地打量着这间他们临时选择的落脚点——一座早已废弃、屋顶塌了大半、墙壁布满裂缝和污渍的祠堂。

　　残破的神龛上，曾经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积满灰尘的底座。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头味、灰尘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甜腥气，与水下如出一辙。

　　祠堂？

　　巫小乙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压过了对顾明远的不满。

　　这不是好地方！

　　巫小乙太清楚这种地方在这种环境下的危险性了！

　　祠堂，本是供奉祖先、凝聚宗族香火、承载一地生民念力的神圣之地，有镇守一方、安抚亡魂的作用。

　　但一旦荒废，尤其是在这种被大凶邪气长久浸染之地荒废，情况就会截然相反！

　　聚阴纳秽，亡魂，邪祟……一连串的词语从巫小乙的脑子里崩了出来。

　　残破的神龛——上面空空如也，曾经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积满厚厚灰尘的底座。

　　神像被毁或移走，意味着此地最后一点“神性”和“秩序”的象征也被彻底抹除，只剩下纯粹的破败与空洞。

　　但更让巫小乙脊背发凉的是，那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甜腥气，与水下感受到的污浊气息如出一辙！

　　“顾老板，这地方……”巫小乙忍不住开口，想要提醒顾明远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顾明远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平板屏幕上，眉头微蹙。

　　屏幕上是南渟湾的高清卫星图和扫描数据。

　　代表核心污染源的那个猩红标记点，就在离他们现在位置不算很远的位置，在这个村落的中心位置，但周围布满了波纹状阴影。

　　“干扰太强，无法精确定位。”顾明远的声音响起，“我们需要更靠近，手动放置探测信标。”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祠堂那扇歪斜、破败、通往村落更深处的木门，门外的荒草在灰绿色雾气中影影绰绰。

　　“穿过祠堂，往里面前进。那里更接近核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