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你看！”郭兴泉兴冲冲地把包子馒头放在小华面前的书桌上。

　　小华从厚厚的课本中抬起头，先是困惑地看了看郭兴泉，又盯着眼前的包子馒头看了几秒：“你不是吃过午饭了吗？”

　　“这是专门给你买的！”郭兴泉骄傲地挺起胸膛：“是大哥哥请你的。”说着，他侧身让开，露出了站在门口的王明。

　　小华这才注意到王明的存在。他当然认识这个昨天让教导主任都点头哈腰的‘大人物’，一时间紧张得手足无措，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王明见状，温和地走上前：“别紧张，我是听小泉说起你的事情，特意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小华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敏感自尊，即便家境贫寒，也不愿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窘迫，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我.....我能把这两个肉包子带回家吗？”

　　“当然可以。”王明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学校应该有贫困生补助政策，你是不知道这个政策，还是.....”

　　小华摇摇头，低头盯着桌面不说话。一旁的郭兴泉替他解释道：“小华申请过，但是没通过。我看他都没通过，我也就没去申请了。”

　　王明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啊，郭兴泉也完全符合贫困生补助的条件，自己竟然把这茬给忘了，真是太粗心了！

　　就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教导主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上，正假装不经意地路过，他一眼看到王明，立即换上热情的笑容：“哎呀，王先生，您来学校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接待啊！”

　　王明瞥了教导主任一眼，见他脸上堆着近乎讨好的笑容，便转身对郭兴泉道：“你先去玩吧，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晚上放学我来接你，有些事得跟你聊聊。”

　　郭兴泉懂事地点点头，看着王明跟着教导主任拐进了办公楼走廊深处。

　　一进主任办公室，咔哒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王明没坐，直接站在办公桌前，开门见山：“昨天我们走访了郭兴泉家，也核实了一些情况，手里有东西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分量。

　　教导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后背渗出点冷汗，但还是强撑着试探：“是...是孩子们之间闹着玩过头了？小孩子嘛，打打闹闹难免的.......”

　　“呵。”王明短促地冷笑一声，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过去：“我们掌握的是学校对学生生理健康漠视、安全保障缺失、饮食营养监管不力，导致部分学生出现抑郁倾向、营养不良、长期遭受校园欺凌的实质性证据。”

　　教导主任脸色瞬间煞白，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拔高了：“王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学校一直高度重视学生身心健康，各项制度都.....”

　　“需要我把证据现在就摆出来吗？”王明抬手，指关节重重敲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打断了他的辩解：“真摆出来，坐在这里跟你谈的，就不是我了。”

　　教导主任像被掐住了喉咙，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他听懂了那没说出口的威胁，证据一旦提交上去，来谈的就是更高级别，更不讲情面的人了。他额头的汗珠肉眼可见地冒了出来，刚才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垮了，腰也微微佝偻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颤：“明....明白了，王先生的意思我懂了。这些‘证据’....我们一定妥善处理，保证让您满意！您看....要不中午我做东，把周校长也请来，咱们......”

　　“你明白什么？”王明不耐烦地打断他，眉头紧锁，看着对方那副瞬间变幻、试图揣摩上意的油腻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暗示、讨价还价那一套？我的意思很清楚：组织派我来，就是调查问题的。问题查出来了，就要解决！懂吗？是解决问题！不是跟你们做交易！”

　　“解....解决？”教导主任彻底懵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习惯了应付各种检查、打点各种关系，也习惯了那些“领导”们语焉不详的暗示和需要揣摩的弦外之音，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话太直白了，完全不走他熟悉的那条“弯弯道道”，这种直来直去的“解决”，反而让他更加心惊胆战，摸不清深浅。

　　“严抓校风校纪！严查校园霸凌！落实贫困生补助政策！保障学生基本健康饮食！这些还用我一条条教你吗？”王明不再绕弯子，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直接点出核心:“我会不定期过来看看。如果下次来，还是这副样子，或者只是表面功夫，那我手里的证据，会直接递到该递的地方去。”

　　教导主任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改正！王先生您放心，我们绝对狠抓落实！”

　　王明看他这副样子，语气稍缓，但依然带着警告：“过去的问题，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从现在起，在我眼皮子底下，该做的必须做到位。我不是存心找茬的人，但也不是能糊弄过去的。”他顿了一下，想起小华的事，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对了，你们学校的贫困生补助，我记得上级有明确规定，‘不得设比例、不得限名额’，应助尽助，为什么还有像小华这样符合条件的孩子申请被拒？”

　　教导主任脸上的汗更多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试图解释：“这个...王先生....规定是规定，但实际操作中....经费啊，审核啊...总归是有些....有些具体困难的....”

　　“有什么困难，你具体一下呗？”王明嗤笑了一声，直白道：“我看到是：有困难的学生没得到应有的帮助！应该得到补助的学生，一个也不能漏，名单、标准、发放记录，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是！是！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立刻整改！保证落实到位！该补的一个不少！”教导主任拍着胸脯保证，声音都带着点抖。

　　离开学校，走在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王明长长吐了口气，刚才的交锋谈不上愉快，但至少暂时压住了局面，逼对方做出了承诺。接下来，就看他们的“落实”是真是假了。

　　其实，他脑子里不是没闪过一个更“省事”的念头：直接去找蓝雪英，把学校可能存在的猫腻一股脑儿汇报上去，以蓝雪英的能量和守誓者组织的地位，彻查一个中学，绝对是雷厉风行，效果立竿见影。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按了下去。现在一切都还只是迹象和猜测，手上那点所谓的“证据”，真要深究起来，分量其实有限，仅仅因为这点苗头，就动用守誓者组织的力量去大动干戈地调查一所普通中学？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有点“仗势欺人”的别扭感。

　　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先切实调查一遍，等真正摸清了里面的门道，或者掌握了更扎实的问题，再向蓝雪英汇报也不迟。

　　至于刚才对教导主任的“摊牌”，纯粹是因为他懒得跟这种人玩心机、兜圈子，直截了当地亮出底线、施加压力，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他宝贵的精力，不想浪费在跟这种老油条打太极上。

　　王明离开学校，站在略显嘈杂的街边，心里盘算着落脚的地方。

　　租个像样的公寓？成本太高，而且一个人住着也空旷。去四友酒店？雷文那张VIP卡虽然方便，但总觉得欠了人情，两个选项在脑子里转了半天，都觉得不太对劲。

　　他不由得又想起郭兴泉那瘦小的身影，既然决定要从这附近开始实践保护者联盟的理念，不如干脆就在郭兴泉家附近租个房子，方便照应，也省得来回奔波。

　　打定了主意，他就在郭兴泉家小区附近的几条巷子里转悠起来。

　　老城区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他仔细搜寻着，果然在一根电线杆不太起眼的位置，发现了一张手写的租房启事，字迹还算工整，上面写着简单的信息：一室一厅，带厨卫阳台，家电全，价格面议，后面跟着一个电话号码。

　　王明掏出手机，照着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中年男声：“喂？哪位？”

　　“您好，我看到租房信息，想看看房子。”王明开门见山。

　　“哦，看房啊。”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我现在正好就在附近办事，你要是着急看，现在就能看。地址是.......”

　　王明记下地址，离这里不远，步行也就几分钟。他立刻答应下来：“行，我现在就过去。”

　　没多久，王明就找到了那栋老式的单元楼，刚走到楼下，一个身影就朝他挥了挥手，清脆的声音响起：“喂！是看房的吧？”

　　王明循声望去，微微一愣。站在单元门旁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和他预想中的中年房东形象完全不同。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戴着一顶印着抽象涂鸦的黑色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几缕染成粉色的发丝，上身一件略显宽松、图案张扬的oversize潮牌T恤，下身是破洞水洗牛仔裤配一双脏兮兮但很有范儿的帆布鞋，整个人透着一股青春洋溢、不拘小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