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祀魄斩气
“兹有青淮杨氏,世德绵长,仁心济物,好修善行,吐纳星精。导引云烟,餐霞饮露,涤秽澄鲜,抱朴守玄。夙秉灵机,虔奉玄录。今感其诚悃,特降恩旨,赐尔《祀魄斩气法》,以彰玄录妙法”
杨谨目光落定。
看清所谓《祀魄斩气法》。
洋洋洒洒,足有千字,并不难理解。
祀为祭祀,祭祀玄录,所祀之魄非魂魄,而是一种势,也是劫,如同当初鹰吞白狐之局,是为劫,他无奈出走大漠之中,搅弄风云,一点点逃脱此困,这就是势,而被赐予奴姓,打下奴印的阿奴祗,是劫,被他带走青淮,深入大漠,一点点蚕食鹰神位格,立下王庭,这也是势。
当有印名玄录的杨氏子弟,身入劫中,拾擢大势,亦或者自己推动大势,便可以呼应上玄庚属太白晦金景之锋利,斩下玄录之中太乙一气,用以加持自身。
可以蕴养根骨,增涨灵机天赋,敦实修为,拔长神识,窥破境界,甚至可以使以二品筑基法诀种道的修士,能够如一品筑基修士一般,应合性命,道法自成。
杨谨受封的太乙之气,名唤太乙青玄,缀在玄录名后,如同表字一般。
等杨谨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
玄录上字迹消失,缓缓合拢。
看着这一幕,杨谨目光神色浮动不停。
以势为祀,斩气太乙,以全道行。
良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你当真是一点不给杨家退路。”
旋即,他看了看身后还处于震惊当中的两个孩子,透过杨青桐一双狰狞竖瞳,仿佛又见故人。
青淮溪上,李花之下,三子余谨一人,青淮一辈已经长成。
杨谨摇了摇头,心道:
“本就已无退路。”
他开口询问道:
“槐儿,方才玄录显化法诀,可曾记下?”
杨青槐闻言,立刻回答道:“已经记下了。”
杨谨点了点头:“嗯,那便由你抄录下来,送入行院书阁即可。”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杨青桐:“桐儿,阵法可曾落下?”
杨青桐点了点头。
“已经落下阵法,借助神性,少了很多麻烦。”
“炼气阵法,配合着大转小磨困龙局,迷阵也有,杀阵也有,如此,可以着手在山上修建宅院楼阁,将家宅搬迁上来。”
“桐儿,这件事你去办,盯着来修建院落的人。”
杨青桐闻言,只将头颅一点,沉声道:“孩儿省得了。青淮四家六门之中,当各择其能工巧匠,打散编排,混作一处。三日一轮调,五日一稽查,使其彼此牵制,互为耳目,着殷家查苏家之短,遣苏家窥陈家之隙。更须延请外埠工匠,暗察其工,明验其迹,各自施工。
届时,青桐当亲临督造,专寻那等行事不谨,心怀叵测之徒,择一二杀之,杀一儆百,使诸人恶心莫动”
最后一句话说出,透着杀气凛然。
杨青槐下意识看了一眼杨青桐,正好对上他那双竖瞳,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杨谨闻此,唇边不由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桐儿心思之缜密,虑事之多疑,和昔年杨文如出一辙。自己思虑所及之处,他非但早已洞悉,且更添数重机心,层层设防,滴水不漏。
至于那“犯事”的工匠如何挑选?不过是杨青桐掌中翻覆,一念之间罢了。那待宰的“鸡”,是早有劣迹,抑或是“恰逢其时”,全系乎他念头动转之间。
“杀鸡儆猴之举”杨谨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便不用了。”
杨青桐一听,下意识便欲辩驳:“季父,凡俗之辈,天性使然,多畏威而寡怀德。况且长白山上,行院坐落之处,又是紧要之地,关乎我杨家阖族存续之根本,干系重大,再怎么谨慎提防,也不为过的。”
玄录一旦泄露,便是泼天大祸,覆巢之灾,杨家灭族就在旦夕之间。
杨谨听罢,先是微微颔首,旋即又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如古井无波:“世间万般手段,唯‘杀人’二字,当置于最后,方可用之。”
“这么多年,我不曾压制你一身蛟蛇杀性,并非不愿,而是这种杀性越发壮大下去,可以成为你将来蜕变的契机。我也相信,你自有明心慧剑,足以制衡。”
“昔日你父亲的杀性,犹胜你几分,却被你祖父生生压制下来,才有了成就真人的心境。”
他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温言道:“况且,桐儿莫要忘了,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仙人,就连我,就连长庚真人,在修行之前,也不过是在田地泥土里求活的凡人。
是以你祖父留下的遗训,第一条就是,“凡我以后,修行之杨氏子,不可忘本。””
杨青桐闻言,脸上浮现动容之色,当即拜下身来:“青桐意错了。”
杨谨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旋即说道:“婚期商定在秋后,成亲之后,你能少一些杀气,多一些平和从容,如你父亲一般,便算不得错。”
“多谢季父教诲。”
“槐儿,你这便准备抄录下来法诀,随后便下山来找我,有一些事,为父要和你商量。”
杨青槐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去拿纸墨,还未踏出宗祠,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父亲,是否应该喊楸弟来印名玄录,顺带着也将此法诀默下来。”
“楸儿镇守矿脉,督察开采,修行上落了许多,等他灵初轮以后再说吧。”
杨青槐闻言,喉结微动,几欲开口,却见杨谨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衣裳青白,广袖大垂,身如孤鸿。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隔绝了尘寰,连一丝神情也无从窥探。杨青槐喉间的话语终是冻僵在唇齿间,默默转身,自顾离开。
“季父,青楸他……”
“且下山去准备吧。”
还不等杨青桐说话,杨谨便打断了他。
杨青桐见此,无奈拱手告退。
宗祠中陷入沉寂。
杨谨独自一人,在这里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