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此,就谢谢苏总了
九月初的泗水虽然依然还是很热,甚至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刻,但对比于即将到来的雨季那令人抓狂的闷热感,还是有很多人非常珍惜这个旱季的尾巴的。
“金多多商贸已于昨日正式通过第三方与香港铸华商贸签订委托生产合同和外贸代理协议(此时大部分国内工厂无直接进出口权,需国资外贸公司代理)。”
“届时,香港铸华商贸将会以15美元/套的价格向国内的服装厂和箱具厂订购礼拜毯、戒衣背心、头巾和皮箱的白标……第一批大约45万套。”
“然后香港铸华商贸再以35美元/套的价格【转口】销售给第三方,也就是林先生控股的另一家新加坡公司,在补完觐见套餐所需的指南针、朝拜手册、便携水袋后,再以成套OEM产品的名义,按照60美元/套的价格出口到泗水。”
说到这,杨兑身子微微侧了侧,躲掉晒在身上的那抹恼人阳光:“刨去第一个环节,剩下的两个环节,共计虚增25美元/套的差价,也差不多就够了,毕竟觐见套餐敏感性很高不说,它的真实成本也一眼看得到头,虚增的太多,很容易惹麻烦。”
苏元华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不管再怎么特殊,毕竟也只是服装类产品,不比那些高精尖仪器或者电器产品,能虚增25美元/套,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了。”
“再说了,如果真的如同小杨你们那边所估测的一样,一年能有个几百万套的销量的话,那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最起码,如果铸华商贸向国内的真实采购价格控制在10美元/套以上的话,养活个十来家中等规模的服装厂,还是有希望的。”
沉吟了一下,苏元华开口问道:“那公司这边的抽水是几个点?”
苏元华口中的“公司”,自然不可能是金多多商贸。
杨兑不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来比了一个数字。
苏元华有些讶异地皱了皱眉:“两成,那边这么大方?”
杨兑笑了起来:“在NEP的刺激下,现在大马那边的舆论风潮可是非常不利于本地华商,所以那些忧心忡忡的华商都是一副与时间赛跑的架势。”
“只要能用最快、风险最小的方式把资产转移出去,两成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跳楼大甩卖了好不好……现今的行情价,就没有低于两成半的,甚至三成都是比比皆是。”
说到这,杨兑笑了笑:“其实林先生那边最开始给的抽水也是两成半。”
“只不过嘛,苏总你也知道,那位林先生是做白账的,所以给了我们另一个方案以供选择。”
原本是两成半的抽水?
凭空少了半成的抽水,苏元华却并没有动怒,沉思了一会儿:“另一个方案?”
几次接触下来,他已经很确定了,眼前这个一开始看着并不顺眼的年轻人并不是他以为的不学无术之辈,而既然对方敢把那位林先生的最初开价如实报出,那么这个抽水从一开始的两成半缩成两成,一定有什么理由。
杨兑摊了摊手:“既然是做白账的,之前又曾经邀请我和苏经理一起参加过画展,那么很明显……那位林先生手下养着至少一位技术高超的【画家】。”
“所以,他给我们提议的另一个可选择方案是,对公的抽水,只给我们两成;”
“剩下的半成,可以按照1:3折算成高品质的水货小头鹰;”
“他知道像大华国贸这样的企业是不方便接触这些水货的,但偏偏如今包括大华国贸在内的许多华夏驻爪哇窗口公司都不约而同地遇上了麻烦……更要命的是,这些窗口公司由于国内政策的要求和自身的特殊性,在这种时期不能做出任何服软的举动,只能干挺着;”
“所以,鉴于双方合作伙伴的关系,这些折算出来的水货,可以由他们的人代为运作,去搞定一些本来应该由我们去搞定的人,然后逐渐消弭我们所遇到的麻烦。”
说完,杨兑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所以比较倾向于这个方案……当然,既然这一手【转移定价】,归根结底借用的是大华国贸和其他兄弟企业的平台来操作的,那么这种事还得要苏总你亲自拿主意才成。”
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你点头,那么这一条线以后的抽水都是两成;如果你不愿意,他立马回绝对方,你还是拿你本该拿的两成半。
苏元华皱了皱眉头:“1:3折算成水货小头鹰,然后帮我们操作,怎么个操作法?”
杨兑笑了:“按照陶泉那边的说法,这段时间不管是雅加达也好,泗水也好,华夏窗口公司遇到的那些麻烦,表面看上去是雅加达那边的社团过于凶残、泗水这边的官员太过贪婪……但其实本质上无非就是爪哇这边受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影响,经历了近三年的经济失重之后,某位大统领转移矛盾的一种做法罢了;”
“不仅仅是爪哇,东南亚大部分地区都是这种情况……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每三四十年就来这么一回,是个傻子都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说到这,杨兑嘴角的讥讽有些冷凉:“但问题是,经济失重、通货膨胀,民众骂的是那位屁股一点也不干净的大统领,而非那些在野党;急着转移矛盾的也是那位大统领,而非那些在野党。”
“事实上,那些在野党巴不得这位大统领火烧屁股才好……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某人已经在那个宝座上坐太久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是按照以往的路子跑到旧庙面前烧香,那基本不会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都是跟在人家手底下当差的,他们不可能担着丢帽子的风险对那位大统领阳奉阴违。”
“但是,如果跑到那些坐在戏台下看戏的人面前烧香,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在一旁看戏的人,能量绝对远超你的想象,而且也绝对不会介意借题发挥,给某人好好找一找麻烦……而他们的那些手下,尤其是在当地还算有些份量的手下,便是最好的突破口,而只要找到对应的说客,这种事在爪哇其实并不难。”
“到时候焦头烂额之下,大华国贸以及其它兄弟单位的麻烦,自然也就消弭的七七八八了……只要到时候适当地透漏点风声出去,没人会傻到站在暴风眼里乱舞。”
身为国企的一员,苏元华很容易就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个道理我懂,事实上已经有人想要进行类似的操作了……但我不理解的是,这个跟那些水货小头鹰有什么关系?”
杨兑自然知道他疑惑的是什么,当下先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直到苏元华有些不虞了,杨兑这才叹了口气:“苏总,我问题,你了不了解这些水货小头鹰最大的流向是哪儿?”
苏元华一愣:“还能是哪儿,流向市场呗,咱们国家还好,东南亚这边以及南亚那边,这一两年踩坑的职工可着实不少。”
杨兑摇了摇头:“不,流向市场的虽然非常不少,但那些水货却不是一开始就流向市场的……在市场末端搞批发的虽然也有,但有一个算一个,九成九以上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蟊贼,大部分水货一开始的主要流向客户,并不是他们!”
说到这,杨兑压低了声音:“跨国公司,跨界商人,以及东南亚、南亚、中南美洲的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官老爷,才是这些水货最主要的流向客户!”
写小说才需要逻辑,但是现实却不需要。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反直觉,甚至是反常识的,但却真实存在……如果你还记得《人义》开篇的那堵红彤彤的墙,就明白杨兑说的是真是假了。
苏元华不是那种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的菜鸟小白,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是啊,近十几年来,爪哇盾一直想要主动跟美元挂钩,但这两年爪哇经济的失重,导致爪哇盾在汇率市场上的托力越来越疲软,出于规避汇率风险的考虑,许多国内外企业甚至不愿意让自己收到的爪哇顿在账上过夜,恨不得立马就转成美元存在国际银行账户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年爪哇对于企业和个人外汇账户上的数字变动变得越发敏感起来。
那些原本在戏台下看戏的人,既然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甚至不吝于一有机会就借题发挥一番,那么自然不能让别人反手抓住自己的小辫子……他们如此,他们的手下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这些人的手下收到一大笔小头鹰,那么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将这些水货藏在家里或者是某个隐秘的地方,除非是脑子秀逗了,否则不太可能立马就存进银行里去的……为了规避一些风险,如果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的话,这中间起码要有个两三年的缓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