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心还在我魂海深处缓缓震颤，星图虽被强封，但那极西之地的牵引却未停止。

　　我知道，终界印……已觉。

　　可更诡异的是——泠渊，一直没动。

　　她像一具立于魂风之中的残偶，魂衣猎猎，面上没悲没喜。

　　可那双眼，黑得像含着渊底最古老的蛆。

　　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她望了我一眼，那目光，像隔着一面水镜看一具即将脱壳的皮囊。

　　“你知道我不是六玄。”她说。

　　“你也知道，我不是暗夜族。”

　　“那你——是什么？”我咬牙。

　　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像挂在亡者唇角的一抹寒意。

　　“我是裂界之种。”

　　“是一次……失败的归印实验。”

　　空气陡然沉了。

　　这话，她说得轻，却像一把印锥，直刺魂底。

　　“什么……意思？”赵磊在后方颤声问。

　　泠渊没看他，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在你们之前，六玄族不是没想过主动创造‘归印者’。”

　　“他们曾在归源核心炼制一枚‘生魂印胎’，想要试图将印魂与非人之血合一。”

　　“那次实验，叫‘裂界试验’。”

　　“你是……那场实验的产物？”我喃喃。

　　她点头。

　　“我是第一具活下来的‘魂种’。”

　　“不是人，也不是完整的魂。”

　　“我是残界里，六玄抽出的脉络，和一滴暗夜之血熔成的壳。”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道纹路——像裂开的印环，中心却是一团枯黑的魂影，死而不灭，冷而不腐。

　　“我没有本名。”她继续道。

　　“六玄给我的编号，是‘泠渊’，意为——寂灭深处的观者。”

　　“我的使命，不是守门。”

　　“是观测每一任归印者，何时能走完这条路。”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冷声。

　　“你早知道我体内的东西会引它来。”

　　“你甚至能趁我第一次昏死的时候抹除我。”

　　“为什么一直留我？”

　　她眼里，闪过一丝模糊不清的东西。

　　“因为你体内那团‘镜月心印’……不是六玄造出来的。”

　　“它是——从终界印中剥落的一角。”

　　“那是一段，曾经成功抗拒终焉意志的‘意愿碎片’。”

　　“六玄抓不住它。”

　　“但你，成了它的容器。”

　　我脑中一震！

　　那就是说……

　　我一直以为是我“融合”的镜月印，其实并不是印，而是——意志的残片！

　　是终界印自己舍弃的一段“我不愿如此”的执念！

　　泠渊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你身上的那一块印魂，是真正拒绝‘归化’的。”

　　“而我——”她低头看自己骨白的手掌，像看一块快风化的岩石，“我活这么久，只为等待一次‘拒绝’。”

　　“我不是来挡你的。”

　　“我是来——护你走到终点。”

　　我呆立原地，许久未言。

　　“那你自己呢？”我问。

　　“你活着，只是为了陪跑？”

　　她轻轻笑了。

　　“我是裂界种。”

　　“不是主角。”

　　“而你——”

　　“你是从终焉里爬出来的那一缕魂光。”

　　“是它自己都想忘记的那个‘我不愿’。”

　　她说着，忽然抬头看星图裂缝之处。

　　“它已经要来了。”

　　“我得去开一道魂渊口。”

　　“用我的血，把你和它的连接——推迟一刻。”

　　“之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我大惊：“你会死！”

　　她却摇头。

　　“裂界种，没有死的资格。”

　　“只会——碎得彻底。”

　　“我不是求生。”

　　“我是，偿命。”

　　我张嘴，还想说什么。

　　她却挥袖，印力如波，直接将我弹出阵心。

　　然后，她一个人走入归源星图的破裂点。

　　脚步无声，魂衣碎落，眼里没有怨，没有情。

　　她站定在那团黑渊前，轻声道了一句：

　　“终界。”

　　“你把我造出来。”

　　“现在，我该还你一口血。”

　　“让她……多喘一息。”

　　然后，她双手贯入星图之核，强行撕裂自身魂体！

　　刹那间，裂界之血如银河爆散！

　　她的魂，从体内崩开，如一朵倒生的骨花，盛开在星图中央！

　　终界印……顿了。

　　真的——顿了。

　　我亲眼看到那原本要吞噬我魂核的极西之黑，竟在她血爆之中缓了那么一瞬。

　　我再顾不得痛，怒吼一声，冲进九魂阵心，按掌而坐！

　　“泠渊——你给我的时间，我不会浪费！”

　　“现在起——由我来撑！”

　　我坐在九魂阵心，灵珠盘旋于我魂海之顶，镜月心印缓缓沉入骨脉，灼热如火，沉稳如钟。

　　那一刻，我心中只剩一句话：

　　我要守住——

　　这不是信念，是誓。

　　是来自魂深处的一道“归源誓约”。

　　不是六玄族的誓言，不是宗门祖印的咒令，而是我“姜九”自己的决定。

　　我缓缓抬手，将掌心按在阵心印盘上，低声道：

　　“以魂为契，以印为铭。”

　　“我姜九，承镜月印魂，立归源之誓。”

　　“从今往后，此印不失，此魂不弃。”

　　“谁若夺我初印——我便葬他九魂。”

　　话音落下，印阵一颤。

　　源初心忽然浮现一道裂光，从印核深处剥出一小块晶体，宛若镜面碎裂后的残片。

　　它在空中漂浮片刻，最后——缓缓落入我掌中。

　　那东西一触我皮肤，我浑身汗毛炸起。

　　太熟悉了。

　　太沉重了。

　　那是……

　　“镜源碎片。”赵磊低声道。

　　“是泠渊……最后留下的。”

　　我低头，看着那块宛如月刃般的魂晶，通体灰白，表面却有一缕缕极细的蛇纹，像极了泠渊右臂上那道裂界印记。

　　我握紧它，仿佛还能感到她临终前那一缕冷意。

　　不哀，不怨，只留下了一句话：“镜印……不可再碎。”

　　我闭眼，将碎片嵌入镜月印核。

　　刹那间，我体内所有印路逆流！

　　血脉似被焚尽，骨缝炸裂！

　　印与我，魂与我，此刻终于彻底归一。

　　我不再是“承印者”。

　　我，是印本身。

　　是从魂深处发出拒绝的那道声响。

　　这声响——不响于耳，不入心田，却压住了整个星图之域！

　　我缓缓睁开眼，星图已经开始崩塌。

　　终界那边仍在躁动，可因泠渊那一击魂爆，短暂陷入“嗜醒”之后的酣眠。

　　我知道，它会回来。

　　很快。

　　我们，得先走一步。

　　我站起身，回望众人。

　　赵磊的魂盾上裂出七道血痕，牧瑶肩胛骨发青，似已烧伤魂骨，瑶音更是气息缥缈，仿佛随时可能魂溃。

　　苏雁还昏着，魂脉时断时续。

　　他们——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