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一紧，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死死抱紧她。

　　赵磊也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手按着胸口，气喘如牛。

　　“总算……他娘的……熬过去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踉跄着跪倒。

　　我大骇，连忙扶他，却发现——

　　赵磊的魂脉，断得极碎。

　　尤其是影印位置，几乎已经成了破布。

　　墨灵拖着半条命冲过来，脸色一变。

　　“糟了！”他低吼。

　　“他的魂线……被蛇人王的暗咒侵染了！”

　　“不止是伤！还有断界反噬！”

　　我一咬牙，撕开自己掌心，把最后一点魂力硬生生压进赵磊体内。

　　可他只是轻轻抽搐了一下，眼皮微颤。

　　口中，却反复呢喃着一句模糊的话。

　　“归源已断……归源……已断……”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空洞，像是灵魂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撕走。

　　九九勉强撑着半个身子，低声道：

　　“他醒不了……这里不能留了。”

　　她艰难地转头，眼神沉冷如铁：

　　“走！”

　　我抬头。

　　才发现——

　　天地异变，还未停止！

　　破碎的镜海之下，一股诡异的引力正在缓缓浮现。

　　那是一片幽深漆黑的旋涡。

　　像极了地底深渊张开的一只瞳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咒气。

　　极东海底，居然还藏着更深的——遗地！

　　镜月倒影早已碎光，可那片旋涡，却反而越发清晰。

　　像是在等着我们。

　　像在召唤。

　　赵磊昏迷不醒，九九气息羸弱，牧瑶和苏雁更是重伤在身。

　　可没人敢停。

　　我们彼此搀扶着，踉跄着，往那片旋涡走去。

　　因为。

　　那里——

　　才是这场劫难真正的根源！

　　踏入旋涡的一刹。

　　世界骤然一变。

　　眼前，是一片黑暗而破碎的镜海废墟。

　　镜片四处漂浮，每一面镜子上，都映着不同的死亡景象。

　　有天师府覆灭的残影。

　　有极东城沉没的哀嚎。

　　也有我们自己——未来支离破碎的影子。

　　我浑身寒毛倒竖。

　　“这地方……”牧瑶扶着残壁，咬牙，“不是普通的遗址。”

　　九九神色阴沉：

　　“暗印遗地。”

　　墨灵脸色惨白，喃喃：

　　“传说中，太始族最初失败后，封存下来的……诅咒之地。”

　　“真正的——归源断绝之所。”

　　“凡魂踏入，必断血脉，永坠残镜。”

　　四周魂风呜咽。

　　镜海漂泊，一道道模糊的魂影，像破碎的纸鸢，在空中无声哭泣。

　　赵磊被我背在背上。

　　他意识模糊，气息如游丝，可嘴里还在呢喃：

　　“归源已断……归源……已断……”

　　那声音，仿佛某种极深极古的誓言。

　　我心里一寒，脚步更快。

　　九九回头，看了我一眼。

　　声音低得像即将熄灭的火：

　　“别乱看。”

　　“走到镜域中心。”

　　“找到暗印源点。”

　　“才有活路。”

　　镜域废墟深处，魂风呜咽得越来越刺耳。

　　每走一步，碎裂的镜面上就映出一层层不断重叠的死亡影像。

　　我们一行人步履踉跄，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无比。

　　血气、残魂、破碎的咒纹在这片黑暗海底肆虐。

　　空气里，透着一股潮湿、腥腐而诡异的气息，像是被淹死了亿万年的死者，还在低声喘息。

　　九九走在最前头。

　　潮衣破碎，魂息飘忽，但那道背影，却依然挺直得像一柄死也不弯的残刃。

　　牧瑶紧跟在她身侧，手中断刃拖地，划出一道细细的魂痕。

　　我背着赵磊，感觉他的体温越来越低，耳边反复响着他模糊的呢喃：

　　“归源已断……归源……已断……”

　　像是梦呓，又像是诅咒。

　　墨灵拖着半条命，在最后，拄着断杖，一步一顿地走着。

　　没人敢停。

　　因为我们都知道，暗印遗地，一旦停下，就是死。

　　终于。

　　在一片魂风撕裂的废墟深处，我们停下了。

　　九九在前方陡然顿住。

　　我连忙抬眼。

　　只见黑暗中，耸立着一块半埋在断魂沙里的巨大碑铭！

　　那块碑，已残破不堪。

　　上面满是纵横交错的裂痕，像一只只被利爪撕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表面刻着的文字，已经模糊大半，只剩下一些断裂的咒文，在魂光下隐隐闪烁。

　　九九缓缓走近，手指摩挲着碑面残痕，低声念道：

　　“……堕玄族……”

　　“六玄叛出者……”

　　“意图重塑暗印……改写魂界序列……”

　　声音极轻，但每一个字，像一柄细针，一寸寸扎进心脏里。

　　我只觉浑身发冷，忍不住开口：

　　“什么意思？”

　　牧瑶也皱眉，目光紧盯着那残破的碑文。

　　九九低声道：

　　“太始族建立归印律前，有一支血脉异变的玄脉——堕玄族。”

　　“他们不服天命。”

　　“试图借暗印之力，撕毁魂界本源，重塑新界秩序。”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那块残碑，眸光森寒：

　　“结果失败了。”

　　“堕玄族被彻底抹除，暗印被封进极东海底——成了今天的……归源断绝。”

　　空气里，隐隐多了股腐朽的血气。

　　像是连这片碎镜废墟，都还在记恨着那场禁忌的叛乱。

　　牧瑶抿了抿唇，低声问：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也算……走到了这帮疯子的旧路上？”

　　九九没说话。

　　她只是缓缓握紧了拳头。

　　那一瞬，我在她指缝中，看见了一点极淡极淡的银色魂光。

　　——是归印者真正的魂脉颜色。

　　断裂却未灭。

　　屈辱却未屈服。

　　就在这时。

　　苏雁低低咳嗽一声，抬手指向碑旁：

　　“那是什么？”

　　我一愣，顺着她的指向望去。

　　只见碑文下方，半埋在黑沙之中，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那是个女子。

　　银白色的长发，在魂风中无声飘动。

　　她穿着极为古旧的玄族衣袍，胸口绣着早已褪色的族徽，像一朵腐烂的幽莲。

　　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半融化的琥珀珠。

　　琥珀内部，隐隐封存着一道微弱的光点。

　　像是一滴被永远困住的残魂。

　　九九蹲下身，轻轻拨开尸体周围的碎沙。

　　那具尸骸保存得极好，仿佛即便死了无数年，仍在用最后一丝执念守护着手中之物。

　　她的指骨纤细，却牢牢地，将那块琥珀珠扣在掌心。

　　仿佛——死也不肯松手。

　　我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紧：

　　“这……是堕玄族的遗物？”

　　九九凝视着那颗琥珀珠，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

　　“应该是……”

　　“她，可能是最后一位堕玄族的……守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