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时，牛肉面的热气正模糊着我的眼镜片。虚拟号码发来的消息像条冰蜈蚣，顺着指尖钻进后颈——“我有你和赵芹的照片，来面具，有东西给你！“

　　镜片擦了三遍，我才看清“面具“两个字。喉结滚了滚，上周在面具健身房辅助赵芹卧推的画面突然清晰。她粉色运动裤沾着宝莉的毛，那是她养的一只猫。我的手轻轻地托在杠铃杆上时，落地窗里射进的月光正把我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歪歪扭扭的剪影画。而现在，那影子的主人已经变成冰冷的尸检报告上的编号。

　　“我有点急事，你们先吃”我含糊说着抓起外套，小刘叼着半截油条抬头，走出面馆时冷风卷着雨星打在脸上。健身房外，霓虹灯牌“面具“两个字血红，玻璃门里晃过几个撸铁的人影，像被关在罐头里的野兽。赵芹最后一次发消息，就是说这里一直有个人在盯着他。

　　刚推开健身房的玻璃门，第二条短信跟着进来：“储物柜，0444，密码 4444，你真该死！“消毒水味混着汗水的酸腐气扑面而来，我盯着储物柜区那排银灰色铁皮柜，0444号嵌在中间，像颗龇着牙的臼齿。

　　“他在跟踪我？”我皱了皱眉，感到一丝不安。

　　输密码时指尖在抖，“咔嗒“一声锁开的瞬间，心脏差点撞碎肋骨。一张照片躺在柜底，边缘卷着毛边。我和赵芹站在史密斯前笑，她手里举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照片里她马尾辫上的粉色发绳，和那天她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炸响，我吓得差点把它甩进旁边的垃圾桶。看清来电显示是小刘，手机铃声静音后冲进卫生间。隔间门刚锁好，小刘的声音就劈了叉：“赵哥，麻烦你帮我查个人——面具健身房的会员，男性，30岁以内，右手虎口有疤。“我按下冲水键，哗啦啦的水声里压低嗓子：“行，没问题。“挂电话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白上爬着红血丝，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我洗了一把脸，缓了缓。裤袋里的手机又震，是郑喻的消息：“归队，有新线索，可能要并案。”

　　拦出租车时雨下大了，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横抽，像在抽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后座座椅沾着湿气，我摸着口袋里那张照片，赵芹的笑脸被雨水洇出淡淡的蓝痕，像她颈间那道永远褪不去的勒痕。

　　警局办公室的灯亮得晃眼，郑喻把四份报告拍在桌上“法医刚送来的，“他指尖点着报告边缘，“四个死者脖子上的纤维全对上了，都是那种黑色尼龙绳“我抓起报告，纸页边缘被指甲掐出白印。四个目前看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现在被同一种绳子串成了线。“绳子来源呢？“我抬头时，看见郑喻眼底的红血丝比我还重。“正在查“他灌了口冷咖啡，“凶手作案手法完全一致，都是从背后勒颈，绳结打法是登山扣结——这基本可以断定是连环案。”

　　队里的日光灯管嗡嗡响到最后一秒，我捏着皱成一团的排查记录往家走。雨后的夜风裹着柏油味扑过来，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甩不掉的尾巴。后颈总发紧，脚步声落在水洼里的响动总跟在三步外，回头时只有卖烤冷面的推车冒白气。

　　“滴滴”两声喇叭啄破寂静，是辆半旧的捷达，副驾车窗摇下来时卡了下，郑队叼着烟冲我抬下巴，制服袖口卷到肘弯，露出手臂上的疤痕。

　　“上车，去哪？我送你。”他指间的烟卷明灭，把半边脸映得忽明忽暗。我拉开车门时带进来片落叶，副驾脚垫上扔着份报告，边角卷得像波浪，“陈昊”两个字被咖啡渍晕开。“陈昊，这不是小刘让我找的那个人嘛，等等，我好像见过他”我如是想着。

　　郑队弹了弹烟灰，蓝莓爆珠的凉混着尼古丁钻进鼻腔。“你和你媳妇最近还吵吗？”他眼尾的皱纹里盛着笑。我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痕，指节捏得发白：“快离了，不过她还是不愿意。”烟蒂在车载烟灰缸里碾灭时，气味更冲了。我偏头开窗，夜风灌进来掀动报告页。

　　郑队突然笑了“苏雪还挺好的啊，怎么分了？”我没接话，捷达正好碾过段减速带，车身晃了晃，像在替我叹气。“我到了。”老楼墙皮剥落的墙根处，我推开车门时铁铰链吱呀响。郑队没应声，我上楼时听见引擎重新启动，后视镜里的车灯像只睁着的眼，亮到我拐进楼梯口才熄灭。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客厅黑得像浸在墨里。

　　伸手摸开关时踢翻了鞋柜上的空酒瓶，清脆的响声在寂静里炸开。苏雪的拖鞋还在鞋架第二层，绒毛上沾着根长发，我甩掉鞋往沙发倒，二郎腿架上了茶几的瞬间，这茶几还是结婚那年买的，她当时笑我选的款式老气，指尖戳着我额头说“将来我两的小孩都能用”。沙发的味道依旧熟悉，只是物是人非了，想着想着，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不管是去健身房的路上还是回家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