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重复出现的困难,也会有不一样的意义。—得然
“阿登。”
阿登听到尼亚的声音,失望于它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又期望于它给她带来的新消息。
阿登抬头,看到尼亚原本年轻的脸庞已经被胡须占据。她想提醒尼亚该剃胡须了,但这事跟她没关系。
“你怎么在这里?”尼亚从驿城前往镜城的路上外察觉到了阿登的气息,便一路寻了过来,只看到阿登一个人在篝火边悠闲地烤着火鸡。她不在域城,来这里做什么?即使域城真如传言中一样出了内乱,那阿登也该在域城里处理叛军,而不是出现在此处。
尼亚坐到了阿登身边,他想起了年少的时候,他们二人也是这样,在漠北的夜空下烤着火。当时寂静冰冷的夜是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阿登知道那冤大头肯定在暗处看着她,而尼亚又是曾经龙王节的赢家,难不成这些冤魂就是想利用她,把尼亚引出来?
“尼亚,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登冷漠的话使尼亚不自在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但他没有真把阿登的话当回事。对阿登本性的了解,让他继续自然地坐在阿登身侧。
“我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是自己咎由自取。你不再想和我接触,也是情有可原。”
阿登转头看向尼亚,投去了一个否定他话语的眼神,可也不知道现在要再多说什么话合适。
尼亚对阿登有些愧疚的表情很满意,他对于如何博取这个女人的同情了如指掌。
“你听说了吗?焉城少主明日就要大婚了。而我如今在驿城,只是一个令家人蒙羞的角色,没有任何人再请我去任何重要的场合。”
阿登的眼神由为难转为不解。得然前阵子还把夙岚藏得严严实实,怎么现在就要大张旗鼓结婚了,他不怕这样威胁到夙岚的安危吗?
“还好夕隆城主收留了我。知道我还想反后,暗中安排我在他营中隐姓埋名带兵。我坚信,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在镜城东山在起的。”尼亚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忿忿不平地说,“总有一天,现在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得抬着头看我。”
阿登不知道尼亚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什么,她还是挂怀着夙岚的事情,便问道:“你说,焉城少主结婚了。你可知道新娘是谁?”
“焉城最富有财阀坞寺的千金,席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阿登听后,手中的火鸡逐渐落下,任由它在火堆里逐渐烤成了焦炭。
尼亚见阿登失神的模样,很是好奇,便打趣地问:“怎么啦,你也喜欢着得然少主,伤心了吗?那个装腔作势的公子哥,从小在绿空就有一大堆名门闺秀对他神往。我父亲曾说,得然小时候的神态和心智,和库拉城主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一致。你可别和其他那些蠢女人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信。”阿登在嘴里念叨,回想着和得然接触过的种种。
“爱信不信吧。”尼亚站起身,“我走了,阿登,后会有期。”
“我还是不信。”阿登扔掉了手中的火鸡,先尼亚一步离开了。
次日,焉城。
得然从地空回来之后,面无表情地走到焉城城主府前。吉时已到,宾客们纷纷到齐,现在的他只需要换身衣服,走个过场,和一群无聊的人寒暄几句而已。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何如今他连迈进家门一步都感觉劳累?
库拉在大堂远处凝视着得然,会心而得意地笑着,犹如在迎接某位英雄的回归。得然也凝视着库拉,那个他与生俱来的,摆脱不掉的影子,身体越发僵硬。
繁琐的仪式过后,得然走进了婚房中。这样的场景他幻想过无数次,那些所有对幸福的奢望眼神,此刻被一个陌生女人的脸刺得生疼。
“得然哥哥。”席年抬头望着得然,她的眼里是理解了他身不由己的关怀,心中则满怀着日久生情的自信。
得然被这一声叫唤刺激得更加疲惫,只是低声说:“席年,你先睡吧。我还有事。”
席年不是不会审时度势,但也不是甘心言听计从的人。
“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听听乐曲,放松一会。有什么事情,是一刻也等不了呢?”席年不等得然回复,便施法播放了她辛苦搜集来的曲子。
背着席年的得然正要离开,在曲子响起的那一瞬间,便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他压抑着烦闷与怒气,声音沙哑地问:“哪里来的曲子?”
“你也觉好听吗?听说是第一大乐师的新作。这样的乐声我从未听过,她似乎研发了一门新的乐器,或者去了其他时空。”
当时夙岚在失聪情况下,于地空音乐教室所作的曲子在耳畔继续响着,收敛起心绪的得然神色严肃起来,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席年一番。
那带着戒备与质疑的目光,让席年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她不得不暂停了正在屋内萦绕的乐曲。
“你……你怎么了?”
“席年,你听清楚。我不爱听音乐。”得然慢慢地说,生怕这女人漏听或再误解他一个字。
“可……”
“要么,你就跟不存在一样睡下。要么,我就杀了你。”
席年此刻亦被激怒了,她大声地朝得然喊:“得然,你发什么神经!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娶我,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真正亲人爱人免受冤魂的力量所伤。但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你为何不肯原谅我无意间犯下的过错,你可知道我说服了爹爹多久,才得到他的允许嫁给了你。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得然任凭耳边嚷嚷着,平静地回复:“原来是这样。”有坞寺在替她撑腰,难怪他迟迟不敢动她。现在,他心中除掉人物名单上又增一人。
“什么原来是这样?”席年继续问,不肯入睡。
得然不理不顾地离开房,径直去了库拉房中。
从不以武力闻名的镜城,出了一名常胜将军。—底层店铺老板
冬日清晨,镜城郊外军营。
衫的脸上结上了一丝薄薄的霜,在他面前笔直站立的一个个士兵们也是如此。
离月底的武试只有数日,士兵们的成长速度依旧令人堪忧。毕竟不能把人练死,他不得不降低标准训练他们。他授予了许多和天赋无关的窍门,但这些扶不起的阿斗依旧没有任何长进。
衫思考了最后的可能性,他们一定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了。他必须要找到一些活物做试炼的靶子。在吩咐完操练行程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兵营,前往虫谷。
原本打算去焉城一探究竟的阿登,在逐渐联想起自己身侧不散的冤魂后,便停下了脚步。她想,如果她去了焉城,岂不是又把这些冤大头带回去祸害别人了。现在最安全的办法,便是她不见任何人。她想,不如现在就到虫谷去。她和小肥虫混得那么熟了,而那些小虫子的消息又那样灵通,她从那一定能得到什么消息。
阿登来到虫谷后,见到了昔日的小肥虫,便热情地朝它问候。
“小肥虫,你好吗?”
小肥虫沮丧得低着头,慢悠悠地才吐出一句:“还好吧。”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阿登俯下身,摸了摸小肥虫脸上的肥肉说。
“刚刚来了个名不经传的人,我见也没见过他。谁知道他也不报姓名,就直接进了虫谷,还把我的兄弟姐妹们也抓走了。沙漠玫瑰姐姐,我好担心,好难过。”
阿登听后,搜寻了一下四周残留的气息。今天的虫谷,在她之前只有一人来过,那个人的气息她认得。
普路为何最近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呢,而且现在是要先解决小肥虫的事情,还是先问问得然的事情呢?阿登看到平日勤奋又恭敬的小肥虫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便决定必须先帮帮它。
于是,阿登寻着普路的气息,很快就追上了他。
衫在意识到阿登来时,阿登已经唤住了他,他如今能提前思考的时间已经被缩短了十几倍。
“普路,你停下。”
他转过头去,脸上镇静的神色和直勾勾的目光,莫名其妙地使阿登产生了一丝带着崇拜的快乐。难道是冤魂在作祟,她现在对人的感受都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吗?
“阿登姑娘。”衫敏锐注视着阿登背后的丝丝黑色雾气,一边思考着那东西的出处,一边学着普路的语气问,“你一路跟着我,是衫殿有事找我吗?”
“普路,你抓虫谷的虫子做什么?”阿登直接抢过普路手中蠕动的大袋子。
“训练士兵。”衫早在阿登的气息出现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虫子掉了包。她找普路能有什么事情,肯定是帮那群成日满口谎话的臭虫打抱不平来了。但现在他最想弄明白,那飘忽不定的黑色雾气到底是什么。
阿登想到当日在镜城郊外所望见的场景,便明白过来。
“那个人真的是你……普路,你不再为衫殿做事了吗?”
衫走近了阿登几步,如同见到久违好友一般,伸手拍了拍阿登的肩膀,寒暄道:“不错。阿登姑娘,你怎么来这,不在第二层和衫殿一起?”
“是师父把你遣走了吗?”阿登听后有些着急地问,毕竟普路已经在第二层呆了那么长时间,为人忠厚善良,没有特别原因,他怎么会离开第二层呢?
“不是。是我自己走的。”衫对着阿登,也对着那缕被他逼出面目的冤魂,露出了笑容,“阿登姑娘,话不多说了,我还有事。你保重,有空来镜城,我定好好招待你。”
没等阿登回话,衫便离开了。
离开的途中,衫的神色严肃起来。阿登的身上,竟附着昔日龙王节的冤魂。
有人念了释冤咒,想要让龙王节的操持者不得好死。它们很可能就是当日让得然不昔用吞噬术的对手,但它们和阿登无冤无仇,为何附身于她?
此时,真正在第二层的普路传息过来:“衫殿,近来您的吩咐我都照做了,第二层也还算太平,第一层则一如既往地没有殷殿的消息。值得一提的是,得然少主成婚了,而妻子竟不是夙岚姑娘。而且有消息传出,他马上就要接任焉城城主的位置。”
衫在金色字迹逐渐消失于空气中之后,沉思良久。以他对得然的了解,这些有意为之的行为,必定是为了护他妻儿周全。当日在镜城府上,阿登接到伦司命令匆匆离开的原因,十有八九便是去支援得然一家,支援是否成功虽不知道,但阿登现在可惹上了大麻烦。
再过一会儿,阿登发现虫子是做假的之后,必定会追上来,找他抢回真虫子。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让那些沉浸在失败中不能自拔的拧巴鬼,尝尝胜利滋味。最重要的是或许能借此机会,打醒那些还在吃奶的娃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