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浑浑噩噩,拿捏不住未来,一步接一步地,走向属于我的深渊。—耵香
殷池来到让给他的地址前,望见一处平平无奇的客栈,比起一路上在岩空皇城里见到的住处,它的样子虽然陈旧,亦有朴素简单的美。即便是让不给予他耵香的去处,他见到这样的地方也有种直觉,耵香会住在这里。
“老板,我找人。”殷池来到掌柜面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画像问道。
掌柜见到来人气宇不凡,手里拿着的画像画工精湛,非一流画师而不可得,再加上此人仪表堂堂,穿着整洁,一丝不苟,又不虚张声势。此人大概非富即贵,他必须认真应付不可。
“阁下来晚一步,这位女子前几日在本店住下,但很快就离开了。不知为何,连行囊也没有带上。难道……”掌柜心里默念,是故意施舍给本店的小费?
“她何时离开,往哪个方向去了?”
“阁下,这我也不知道。她身上带着不少银两,昨夜出客栈后便不见踪影,大概不是被抢劫了,就是抢劫后直接被灭口了吧。”掌柜摸了摸胡须,娓娓道来。
“她的房间在哪里?”殷池继续问道。
“在阁楼。”掌柜的老实地回答,也有一些犹豫与难堪在里头,毕竟,他还是想把最好的房间展示给这位看起来高贵的客人的。
殷池来到耵香所在的房间,长期相处而熟知的她摆放东西的习惯,让他确认了她来过这里。殷池在她躺过床上躺下,闭上了双眼。看来,让对耵香和他都很了解,在摸清了耵香行为习惯的同时,也记下了他在岩空的行动速度,所以才无所顾忌地告诉了他耵香的住处。岩空的主人,不是个草包。
再仔细冷静想一想,他放下了年幼的妮叮,放下了生死未卜的至亲衫,还有整个绿空的大小事情来找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她不过是一个难得的时空混血之女,偷走了他闲下来所有思绪的,永远也摸不透抓不住的女人,仅此而已。
“灭口?”殷池嘴里重复着掌柜方才说过的话,逐渐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了头绪。
深夜,岩空皇城赌场。
耵香抬头望着这高耸雄伟,披星戴月,神气十足的建筑,自己也舒服了起来。她默念着自己也是个和那位凝王妃身份相当的人,这从殷池那里借来的,没有任何根据的勇气让她迈进了赌场的门。而才踏入第一步,她的衣服便被后面伸来的手揪住,扔了出去。
耵香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差点没吐出血。她还是使劲吐了吐,毕竟淤血堵在体内对身体不好。
门口的岩空侍卫头领仿佛忘了自己扔掉一只挡道狗的事,对身旁的手下吩咐道:“今晚大皇子要来,要摸鱼等他走了再说!”
“是!”侍卫们打起精神,毕竟要认真工作一个通宵,现在就要进入状态才行。
耵香还未站起身,便听到了“大皇子”这三个字。她忙躲进了旁边的大树后,琢磨着这可怕的巧合背后,或许是凝在她身上的隐息术已经失去了作用。如果落到让的手里,殷池不是又要处理一波绿帽子破事,接下来不就又会上演一幕幕男主痛扁男二的老土情节。
“报!”一位传话员用传统的报告方式出现,没有传息术的岩空,也不存在电子信息技术。
“大皇子今晚不来了,他有急事处理。据传闻,皇城内部重要官员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加班取消了的消息一传出,门口的侍卫们开心得像好不容易吃到糖的孩子一样。
耵香当日在角斗场便觉给阿登喝彩的岩空民众,还有那解说员,都透露着一股呆萌可爱的气息,今日这些侍卫的嬉笑更给了她某种错觉:她在很早以前,或者是在血池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心性。可惜她如今不知为何,都无法一直这样纯粹地,专注地快乐起来了。
眼前的岩空,真的是地空之外,最落后的时空吗?
夜晚,镜城城主府,客房。
衫躺在床上许久,思考良久,也不知如何与夕隆城主,这位他当日在反叛军战役里的手下败将,开口询问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目前消息来源只有普路的他,除了知道殷池已经不在绿空,还不知道焉城里发生的事情。他的脚伤迟迟没有痊愈,再三考虑下,他还是用了在蓉儿与丁儿炼制的药物,而如今,伤势已经快速地痊愈了,这药物胜过了之前他见过的所有名贵药材。
过去,衫身边谋士与能人众多,虽然他与得然关系越来越好,但潜意识里那他能力依旧次他一等的观念依旧存在着。他承认,他轻看了得然身边人的同时,也意味着他轻看了得然。
得然带着的两个女侍卫,其中那个叫蓉儿的明显毛躁了一些。他听得然提起过蓉儿绿空里无人能及的疗愈能力,在今日之前他是不信的,因他没有任何机会亲身去验证。而如今,即使他已经学会了高阶的疗愈术,那程度恐怕也只有蓉儿的二分之一。
平时他们三人有要事要谈,这两人就自动告退,透明得像是空气一样。对于他们三人的事,于公于私,都尽职尽责,也从未试图跨越主仆的界限,去融入到他们的集体里。似乎在那二人眼里,他们这些掌握绝对权势的人,还有发生在他们身上跌宕起伏的爱情,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和值得讨论的意义。
如果他永远也回不去他的身体里,他会甘心过上她们二人,还有普路这些小人物的平凡生活中吗?
衫的右耳在寂静的夜又嗡嗡作响起来,让他一时间又断了思路。
此时,空气中显出了来自普路的传息,而夜里突然接近的一股熟悉气息,让衫迅速将传息销毁了。衫这才发现,普路应变能力弱不是他愚笨,即便精通法术到他这样的程度,也只能在这样近的距离察觉到人的气息。来的人是尼亚,已经是反叛军的他,到现在还没被处死吗?
早已暗中换上镜城府侍卫服的衫,迅速从房里起身,远远地跟上了尼亚的脚步。
镜城府在反叛军战役过后,侍卫损失殆尽,因而近来广纳兵力,多出衫(普路)这样的新面孔,亦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尼亚悄声从窗外潜入夕隆书房中,他如今反叛军幸存者的身份,使他做任何事情都不得不遮遮掩掩。但是夕隆却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在漫夜带领的反叛军战役后,不仅安然无恙,还能继续做着城主之位。
“驿城二少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夕隆放下手中的笔,不紧不慢地停止了对书法的练习。
“夕隆城主,深夜来访,请勿见怪。”尼亚行了个礼说,“我此次前来,不是来找您麻烦,而是有要事禀报。”
尼亚知道,家父生前与夕隆交情甚深,所以断定夕隆即使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也不会将他供出去,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入深牢或直接处死。
“你说吧。”夕隆看了看窗外,总感觉今晚侍卫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大概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有消息传,域城城主殷池已经多日未出现,二皇子衫虽依旧在第二层中,却整日不见来客,第三层层主,也就是焉城少主得然,包括他那两个掌管双子层的贴身女侍卫也不见踪影。”尼亚顿了顿,犹豫着是否要提阿登的名字与行踪,“如今域城第三层以下的层主们都议论纷纷,蠢蠢欲动。域城怕是在近日之内,会有大乱。”
衫在外面不动声色地听着,黑暗的天空逐渐下起了大雨。
“你们都进来避避雨吧!”夕隆听到雨声便朝侍卫们唤道,然后对尼亚说,“尼亚,他们都是新人,不知道你的身份。等出去之后,他们便不会记得你我谈话的内容。”
衫应声和其他侍卫走了进去,他又再次见到了这只杂碎。此时的他只想起了在地空时,路过小学教室听到的童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尼亚没有多看这些平平无奇的侍从一眼,只是再次表态道:“夕隆城主,您难道不想反吗?”
除了衫,旁边的侍卫面面相觑,又惊又怕,怎么才第一天上班,薪水还没领,就要当炮灰?
“尼亚,我与你父亲交情虽深,但你不了解你父亲,也不了解我。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既然如此,夕隆城主,打扰了。”尼亚正要告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衫。这个人的脸让他很熟悉,他好像在域城哪里见过,可那神态和气质,却又大相径庭。
“不送。”夕隆礼貌地回复,随即正要施法,消除这些侍卫的记忆。
“城主,您当日败给了二皇子,十万大军被顷刻间吞没,以致从那时起,镜城民心军心涣散,哪怕是新来的侍卫们都缺乏凝聚力。这是个改善镜城兵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错过太可惜了。”衫一边劝住夕隆,一边用微弱的海藻在自己后背上划开皮肉,记录下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夕隆听后,收住了刚要对侍卫施加的抹去记忆法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这位新来的侍卫。
“呵呵,你说的不无道理。难道,你也想反吗?”
“不试试,谁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衫已经刻录完毕,便继续说,“小人也只是一时胡言乱语,多谢城主褒奖。”他认为他只是说出了作为属下该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夕隆正愁没有得力的部下,他见这个年轻人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不同于那些人云亦云,按部就班,只关心自己一人利益的人,便有了想要认识他,了解他的欲望。
“我叫荣丁。”这个名字,是衫因为今天的思索脱口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