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火被扑灭后，我们找到一个手推车的残骸，在手推车上发现一把烧焦的格洛克手枪，经过对子弹和膛线的对比确认是杀害古川先生的凶器，也是那把枪射出的子弹打伤了真造先生。”

　　游轮上的案子结束后的两天后，佐藤警官在亚纪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下在下班后带着结案报告来到米花综合医院。看着亚纪头上缠着纱布倚着枕头靠在床头，佐藤警官只能无奈地翻着白眼。但是受不了亚纪的死缠烂打，她还是把调查结果对亚纪讲了一遍。

　　“这么说，我遇到的那个瘦高男人果然就是凶手。”亚纪翻着A4纸，“查不出这个人的身份是吗？”

　　“没办法，他没有留下指纹。虽说在浅田英树先生的房间发现了少量属于凶手的血迹，但是在数据库里找不到匹配对象。”佐藤警官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凶手要杀那位浅田英树先生？”

　　“因为我以前听圭子——就是浅田英树先生的女儿——说过，有一个瘦高的男人总是找浅田先生的麻烦，所以一看到那个人出现，又听说浅田先生也在船上，所以就想到凶手会不会也想对他下手。”亚纪自知不能透露关于组织的事，只好把圭子拉出来当挡箭牌。

　　看着佐藤警官一脸失落地离开，亚纪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拿自己的手机，却眼前一黑险些从床上栽下去。她只好先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床尾的栏杆，一手扶着头，等着这阵眩晕过去。头部受到的撞击让她这两天只要一动就会头痛难忍，并伴随着严重的眩晕和恶心的感觉。两天前乘医院的直升机回来后，刚一下飞机她就开始吐，把跟着直升机一起回来的季美和真造吓得不轻。检查的结果，轻微脑震荡，医生要求她卧床休息。

　　还好，眩晕的感觉五分钟左右就过去了，比起前两天快了一些。她伸手从柜子上拿来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季美拎着晚饭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病人又一次违背了医嘱。她赶紧把餐盒放下，扶着亚纪想让她靠回床头去。

　　“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了。”亚纪冲她安慰似的笑笑，“晚饭吃什么？”

　　“我本来想回家给你做点粥什么的，没想到走出医院大门正好遇上圭子姐姐。”季美把餐盒递给她，“圭子姐姐听说你受了伤，特意帮忙熬了蔬菜蛋粥送来。

　　“你见到圭子了？”亚纪接过餐盒，“她没跟你上来吗？”

　　“她说还有别的事，可能是为了她父亲的事吧。”季美把勺子递给亚纪。

　　“我约了浅田叔叔过来聊聊。”亚纪舀了一勺温热的粥，轻轻地吹着，“我以为圭子会一起来。”

　　“怪了，她没跟我说。”季美踌躇片刻，犹豫着说，“其实……姐，你有没有觉得圭子姐姐……嗯……”

　　“你想说她有点不对劲，对吧？”亚纪看看她。

　　“我记得你以前跟她的交情没有这么好啊。”季美说，“她居然会特意给你做吃的送到医院来，真的让我很惊讶。”

　　“可能是为了感谢我救了她父亲吧。”亚纪把吹凉的粥送进嘴里，眯起眼睛。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季美托着下巴，“她好像……不是为了感谢你。”

　　“这话怎么说？”亚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就是……她完全没提她父亲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在担心你。”季美眨眨眼，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喊了起来，“我的天，该不会……”

　　“该不会？”亚纪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我听小铃姐说，圭子姐姐的男朋友被人杀了是吧？”季美看着亚纪疑惑的眼神，“该不会，因为你帮她抓住杀害她男朋友的凶手，又救了她父亲，所以她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

　　“嗯，很有可能。”季美自顾自地点头，“要论给人安全感这一点，姐姐你确实比某些男人还要强。毕竟曾经是空手道U18的全国冠军，嗯……”

　　“……………………………………”

　　“可是这不行啊，如果圭子姐姐有了这样的想法，那真造哥怎么办？他被你冷落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这次表现这么好救了你，说不定你会因此感动然后决定跟他复合……如果圭子姐姐横插一杠，真造哥也太可怜了！姐，你说呢？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亚纪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呵呵”。

　　“你说怎么办嘛，姐！”季美似乎还不打算终止这个话题。

　　“你想太多了。”亚纪又喝了一口粥，“圭子和武田学长的感情非常好，她不会因为武田学长去世就在短时间内另寻新欢。”她斜睨季美一眼，“更不可能把我当作所谓的「新欢」。”

　　“啊？那圭子姐姐为什么……”

　　“那个人，真的是圭子吗？”亚纪又舀起一勺粥，盯着粥里的蛋花出神，“圭子，真的能做出这种味道的食物吗？”

　　“啊？这话什么意思？”季美完全被她搞蒙了。

　　又有人推门进来。亚纪抬头一看，是浅田英树，他的背后还跟着茱蒂和柯南。知道组织不会轻易放过浅田英树，虽然头痛难忍，亚纪还是硬撑着打给柯南，嘱咐他一定要联系FBI把浅田英树保护起来。

　　“我们有些事要聊，季美你去探望一下真造吧，他还没出院对吧？”亚纪对季美使眼色。

　　“你又要瞒着我了。”季美撅起嘴，“姐，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抱歉，因为这件事……有点麻烦。”亚纪摸摸妹妹的头，“等尘埃落定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好吗？”

　　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季美还是点点头，跟客人们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浅田叔叔，非常感谢您。”亚纪请浅田英树坐下，“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请您来是想聊聊您之前提起的圭子的「计划」。”

　　“没问题。”浅田英树很爽快地答应了，“圭子的计划是这样的……”

　　…………

　　又过了两天，亚纪总算是能下地活动，虽然偶尔还会头疼，但至少不再感到恶心，这让她的胃口也稍稍恢复了一些。这天早上，亚纪刚吃完小铃帮忙买来的早餐，就看到真造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走进病房。

　　“啊——阿嚏！”真造揉着鼻子嘟囔，“抱歉，亚纪，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是因为受伤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吧？”亚纪看着他揉得通红的鼻子，觉得有点想笑。

　　“可能吧，不过医生说我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心别沾水过几天就会完全恢复的。”真造指指亚纪头上的纱布，“你的头……医生怎么说？”

　　“还要再在医院住几天，不过问题不大。”亚纪说，“只是每天窝在床上真的很无聊。”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自量力一个人跑去找杀人凶手，才会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小铃送她一个白眼，“你啊，能不能多注意安全啊？就你这么不让人省心还好意思总吐槽真造长不大？”

　　“哈？照你这么说我是自作自受咯？”亚纪挑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服气？”小铃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个病人，现在的你可未必打得过我噢！”

　　茱蒂和柯南的到来把亚纪从小铃的数落中解救出来。小铃知道他们要谈重要的事情，打了招呼就出去了。真造想跟出去，却被茱蒂拦住。

　　亚纪抬起头问茱蒂：“怎么样，那件事？”

　　“没问题，不过要看真造先生是否愿意。”

　　“我？”真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亚纪解释说：“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由FBI的人带你去国外待一段时间，会有人一步不离地保护你。”

　　“去国外？”真造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亚纪说，“那些人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我们的对手就是这么危险。那个家伙已经见过你的脸，也许会把你也当作要除掉的对象。所以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才会请FBI的朋友带你离开一段时间，等我们把那个凶手逮住你再回来。”

　　“可是你呢？”真造问，“你也一起走吗？”

　　“我不能走。”亚纪轻轻摇头，“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真造感到莫名其妙，“那个人也见过你的脸，说不定也会想继续伤害你啊！”

　　“即使没有这次的事，他也认识我。”亚纪说，“换句话说，你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进来。但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辜的。”

　　“那你的安全谁来保证？”

　　“我的安全就不用你操心了。”亚纪说，“至少现在我还能保护好自己。”

　　“你所说的能保护好自己，就是满头是血地昏倒在地上？”真造急了，“你让我怎么可能放心……”

　　“不用你操心！”亚纪瞪了他一眼，故意加重语气，“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懂了吗？”

　　“怎么就没关系？你可是我……”喜欢的人啊。真造很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眼见场面变得尴尬，柯南开口了：“不如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如果那些人没有什么动作，就可以确保安全了吧。”

　　“不可以！”亚纪猛地转头，“不能冒这个险！”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一早上的平安无事，让她忘了自己头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她赶紧向后靠在床头，按着头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觉得他们已经放弃真造先生了。”柯南说，“如果他们要对真造先生动手，这几天就有很多机会，但他们却没有一点动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想真造先生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亚纪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可是……我怕……万一……”

　　真造愣了一下。亚纪这句话，似乎能品出点别的意味……

　　“好吧，如果只有这样可以帮到你。”他叹了口气，“我愿意听你的安排。”

　　茱蒂点点头，转身离开病房去安排了。

　　柯南看看垂头丧气的真造，又看看一脸阴霾的亚纪，默默地叹了口气。

　　…………

　　深夜，街角不知名的小酒吧里，琴酒端着一杯龙舌兰酒，面无表情坐在座位上。对面的伏特加看他这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长发美女端着一杯刚调好的马丁尼走过来，面带微笑，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缓缓开口：“真是过分。”

　　琴酒没理她。

　　贝尔摩德又抿了一口：“你非要喝这一种，我好不容易给你搞到一瓶，你却一口不碰，不觉得浪费吗？”浪费我的力气。这后半句，贝尔摩德没有说出口。

　　琴酒低沉的声音终于从漆黑的帽檐下飘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贝尔摩德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FBI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琴酒说，“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船上保护浅田英树？”

　　“大概是波特杀第一个人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吧。”贝尔摩德说，“你应该好好问问波特，而不是在这里用审问的口气问我。”

　　琴酒盯着贝尔摩德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开始品酒。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反倒又增添了几分。

　　伏特加看着这两个人，心想我就是个电灯泡，请无视我无视我无视我……

　　波特迈着修长的双腿来到桌前：“浅田英树在FBI的保护下出国了。”

　　琴酒喝掉手中的酒，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放弃。”

　　“可是大哥，那位先生那边怎么交代？”伏特加很疑惑。按理说，琴酒想杀的人从不会轻易放过。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更有必要除掉的对象。”琴酒冷笑着把正在喝的酒的酒瓶推给伏特加，酒瓶上mescal的字样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原来如此，难怪你非要喝这一种。”贝尔摩德明白了他的用意，“相比起只负责给我们送钱的浅田英树，他那个好女儿麦斯克尔确实更有必要除掉。”

　　…………

　　翌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亚纪躺在床上，望着粉刷得雪白的天花板，心里很乱。那小子已经长大了，虽然偶尔还是显得有些迷糊，但确实越来越成熟。自从在同学会上见面，短短几周时间他就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其实柯南说得对，组织很有可能已经放弃了，可是自己的心里却始终没底。也许这就是所谓“关心则乱”？

　　电话响了，是贝尔摩德打来的。外国美女很关切地询问了亚纪的情况，然后云淡风轻地说：“琴酒放弃了浅田英树，而且他并不知道你被卷入这件事。”

　　“哎？他不知道？”亚纪一愣，“波特没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波特似乎隐瞒了关于你的事。”贝尔摩德说，“所以你可以放心了，不会有人因为这次的事找你的麻烦。”

　　“是这样吗？”一阵沉默后，亚纪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贝尔摩德也是一愣：“谢我？谢什么？”

　　亚纪笑了，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笑的这么放松：“不，这次真的很谢谢你。还有，也要谢谢波特。”说完亚纪挂断电话，留下另一头的贝尔摩德苦苦思索“什么鬼”。

　　柯南推门进来的时候，亚纪正在给茱蒂打电话，看到柯南，她放下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茱蒂有没有其他电话号码。

　　“其实我来就是转达茱蒂老师的话。”柯南说，“她已经亲自送真造先生去机场了，真造先生要坐的是九点半起飞的航班，这会儿可能快登机了。”

　　“你说什么？”亚纪看了一眼手表，大惊失色，“都已经九点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他今天出发？”

　　“因为真造先生说，他怕再联系你会后悔。”

　　亚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柯南看出不对劲。

　　“贝尔摩德刚告诉我，波特根本没把我出现在船上的事告诉琴酒。”亚纪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所以，组织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是我救了浅田英树，更没人在意真造这样一个被意外牵扯进来的小职员。”

　　“那么真造先生就不用走了。”

　　“我本来想打给他或者茱蒂，可是他们都关机了。”亚纪拉开门就往外跑。

　　“等一下，宫野警官，你的头，小心啊……”

　　…………

　　机场的跑道上，一架飞机正缓缓加速、起飞，机翼摆动着，像是在诉说着对这片土地的不舍。

　　亚纪钻出出租车，看着手机上9:35的字样，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只感觉眼睛一阵酸痛。

　　“看来我们来晚了。”柯南叹了口气，如果早点知道就好了。抬起头，他却发现亚纪根本没在乎他说了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了落寞。良久，她才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サ·ヨ·ナ·ラ……”

　　再见。

　　（2018-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