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碑阵尽头，是一道极深的裂谷。

　　这地方，不在任何一张地图上。

　　像是被人强行从冰原里掏空的一段。

　　我们几人站在崖口，只见那裂谷之下，云雾沉沉，雾气里隐隐透出几根石柱的影子，高大如山，表面密布斑驳符文，却没有一处完整。

　　赵磊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说……这不会就是祖源镜藏地吧？”

　　“不像。”陆玉清皱眉，“这像个坟。”

　　“不是墓。”墨灵盯着雾底的石柱，忽然开口，“是‘冰封地’。”

　　“六玄一族中，只有玄冰支脉，会在坟外设柱，封魂镇灵。”

　　“这……恐怕是玄冰族留下的。”

　　岑幽忽然抬手。

　　她指向谷底中央，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冰壁，厚重而古老。

　　可就在我们视线落在上头的同时，那道冰壁正中——赫然有一道门！

　　门呈六角形，表面覆盖着如雪花般细致的符印。

　　最诡异的是，那扇门竟不是封死的，而是半掩着——仿佛随时可能开启。

　　“这门……”赵磊喃喃。

　　“上头有字。”墨灵眯起眼，盯着门框。

　　我们顺着她的指引望去。

　　只见那门上篆刻着一圈细密的铭文，古字如雪针，密密麻麻地绕着整个门框一圈，中央则是一个极淡的印记。

　　那印记形似圆月，正是——九九灵珠的缩影！

　　灵珠骤然一震，一道光线从它身上激射而出，直射那道门中央的印记！

　　咚——！

　　整个谷底忽然传来一声极缓却沉重的回响，像是深渊中响起的沉钟。

　　紧接着——那道门，竟缓缓开启了！

　　一道极细的缝隙，从门心裂出，一道冰蓝色的光线，从缝隙间透出，像极了一道竖直的瞳孔。

　　我下意识握紧玄镜，声音都压低了几度：“退……还是进？”

　　“来都来了。”陆玉清冷着脸，“总不能在门口等死。”

　　我点头，刚要迈步，门内却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声。

　　不是风。

　　是呼吸。

　　长久沉睡之后，复苏的呼吸。

　　下一秒，一道身影从门中走出——

　　她脚步极轻，几乎不带半点声响。

　　一袭冰蓝长袍，袖口绣着玄冰族的古纹，白得像是霜雪凋成，随风而舞。

　　那女子身材高挑，面如寒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眼——

　　紧紧闭着，却依旧给人一种被“看穿”的压迫感。

　　“这是谁？”赵磊压低声音。

　　我心跳如鼓，眼看她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她站定我们面前，一字未说，反而缓缓转头，望向——昏迷中的九九。

　　灵珠仍悬在九九眉心，恰好与那女子眉间的冰印，隔空对照。

　　咔！

　　一道白光自她印记中炸出，正中灵珠，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仿佛某种契约——被重新唤醒了。

　　女子终于开口。

　　声音如冰泉叩石，清冷、淡漠，却不带敌意：

　　“我名……明净。”

　　“六玄·玄冰族，守门者。”

　　“此门，为祖源之冰锁。”

　　“非归一血，不可临。”

　　空气在这一刻，像是被彻底冻结。

　　我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

　　赵磊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你不是死人？”

　　明净微微摇头。

　　“我未死。”

　　“只封魂而眠。”

　　“待归源之息复现，便醒。”

　　我看了九九一眼，声音有些干哑：“你……早知道她会来？”

　　“她，是最后的印。”

　　“亦是，最后的钥。”

　　明净轻轻抬手，一道冰光铺开在我们脚下。

　　“此门之后，皆为旧史。”

　　“非持珠者，不得进。”

　　“你们，可陪。”

　　“她，须走。”

　　“独自？”我一惊，“她现在昏迷着，你让她一个人进去？”

　　明净目光落在灵珠上，声音依旧冷漠无波：

　　“她，醒时自知。”

　　“你们，能走至此，亦是命线交缠。”

　　“不过祖源镜前……不得留魂。”

　　陆玉清轻轻握住剑柄：“你是说，我们进去——会死？”

　　“不是。”明净回道，“是……你们会被记住。”

　　“被谁记住？”墨灵皱眉。

　　明净轻声吐出两个字——

　　“镜主。”

　　气氛，再次陷入压抑。

　　我想了想，忽然转头看向岑幽：“你怎么看？”

　　岑幽沉默片刻，冷冷吐出一句：

　　“我信她。”

　　“信谁？”

　　“九九。”

　　我点了点头，看向门后的幽光。

　　我们这一行人，走了太远。

　　到这一步，已无法回头。

　　明净立在冰门前。

　　她一动不动，仿佛本就是这片封印的一部分。

　　寒气从她脚下蔓延而出，未近身，却让人灵台震颤，如坠冰井。

　　我压着喉咙低声问：“你不是生者……却还能醒来？”

　　明净闻言，眉间雪印微颤，语调如冰雾缠绕：

　　“我非生灵。”

　　“亦非鬼魂。”

　　“我之身，为冰魄凝形。”

　　“我之神，乃‘守源意念’所留。”

　　“从祖源镜闭那一日，我便已死。”

　　她这句话，说得极淡，却重如断碑压顶。

　　赵磊脸色白得像纸：“你这意思是说……你早就不是人了？”

　　“你们眼中之我，是残息。”

　　明净伸出手，指尖泛出一缕雾光，那光如雪粉流转，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住了。

　　“我是被造之印。”

　　“为守此门，弃名、弃身、弃魂。”

　　我听得一阵发毛，忽然想起玄冰族在古籍中的记载——

　　传说他们能以冰为肉，以魄为体，凝“寒心”为灵根，修炼一种叫“雪恸”的禁术。

　　一旦修成，就算身死魂灭，也能借极寒之地，留下意识残印。

　　现在看来——明净，就是那种存在。

　　她的身体，不过是一块凝形冰魄所承。

　　一念动，魂则现；念灭，形随散。

　　而这道门，就是她存在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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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她是‘最后的钥’，可她昏着呢，”赵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九九，“这门……还开得了吗？”

　　“可。”明净轻轻点头，“她已唤源灵，通道已现。”

　　“但欲入‘镜心’，须先渡——镜劫。”

　　我心头一紧：“镜劫？又是什么新玩意？”

　　明净垂眸，那道灵珠再次旋转，发出一阵微妙的嗡鸣。

　　她平静开口：

　　“归一之血，乃违禁之源。”

　　“九九体内，凤凰血脉已醒——”

　　“但‘蛇影’未净。”

　　“未净之血，潜藏旧咒。”

　　“入镜前，须引出毒脉，洗净魂识。”

　　“此劫，唤作‘镜劫’。”

　　“洗不净……即死。”

　　空气，彻底静了。

　　赵磊猛地跳起来：“你这是搞笑呢？！她昏着呢你让她渡劫？”